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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他還鬼使神差說一句:「另一隻耳便不穿了,我見不得你疼,餘下這隻你收好,若是哪日這隻丟了或碎了,還有的補。」
霍長歌眼淚徹底讓他給說出來,哭著斥他:「丟甚麼丟?碎甚麼碎?!總不會說好聽的話!」
「好,是我說錯話。」謝昭寧便又溫柔抬指與她輕揩眼下的淚,認錯認得越發得快,「不哭了。」
他耐心地哄:「才說不會再讓你哭了。」
卻不料他越說,霍長歌卻似誠心與他作對一般,愈發哭得大聲,似是在傾瀉著甚麼情緒,只哄不住。
謝昭寧便艱難側過半身,讓她靠在他右肩,虛虛攬著她,只當自己讓她擔驚受怕了多日,眼下話又說得不詳惹得她不安。
自這一刻起,過往終皆改變。
命運恩賜給她的謝昭寧,霍長歌撲在他懷裡哭著心道,她再也不會弄丟、弄碎了。
第70章 新芽
國不可一日無君。
如更正是各方動盪時候。
隔日, 連璋便於大行皇帝靈前繼位,代行皇帝職權,二十七日孝期後, 再登基為帝。
翌日,繼後頭七, 發喪。
舉族謀逆乃是重罪, 連璋雖力排眾議未對姚氏施以酷刑, 但仍是夷了「父、兄、子」三族,其餘男眷充軍,女眷流放。
繼後雖其生前並未涉及黨爭,但身後名仍為母族所累,褫奪皇后位份降為昭容,葬於皇陵西郊。
永平宮為繼後收斂陪葬時,霍長歌與蘇梅原也前去幫襯。
繼後雖有私心, 但從未苛待過她, 更保蘇梅一命,多少也是惠澤。
霍長歌自是感念。
只苦了夏苑, 雖得新帝開赦, 但仍終日自責, 抱著皇后那混入盛有「纏枝」藥瓶的首飾匣子引咎追悔,日漸蒼老。
「娘娘說, 她這一生, 直到盡時方知, 生而為人,不能左右自己命運, 便是最大的錯。」夏苑垂淚輕喃,卻是不解, 「可誰又能左右自己命運呢?」
她坐在院中,抬手一指那一層疊著一層的紅牆青瓦,顫抖著雙唇反覆道:「它們明明那麼高,那麼高啊,高得快要連到天上去……」
霍長歌站在她身旁,順著她手指方向探眸過去,耳中卻不住迴響皇后臨終那一語,更憶起南煙來。
中都之戰後,霍長歌曾與蘇梅感嘆,說她從不知南煙竟生有那樣的勇氣,原比他們瞻前顧後要果決許多,不似這宮中教養出的奴婢。
蘇梅卻更加感慨,方才與霍長歌緩緩說起南煙與她同榻的那些夜裡,常談及北地。
北地的人,北地的事,北地的民俗,北地的風貌。
或許給了她勇氣的,便是對北地的憧憬。
於南煙而言,北地仿佛一座世外桃源,因霍長歌的存在,而顯得並非遙不可及。
她痴想與南櫟能在北地活得像個真正的人,方因此生出了無盡的氣力。
霍長歌靜靜眺著眼前那一堵堵高牆,恍然生出些自慚形穢的意思。
她重活一世,狹隘得只想守住北地與謝昭寧,卻從未想過原她可做之事還有許多。
若她當初有所察覺,分出心思與身邊之人,或許便可拉她們一同越過這囚籠去。
她以自身為燭,照亮了她們餘生,卻未與腳下鋪出前路便撒手不管,著她們滿懷著希望卻一腳踏空。
或許,或許她這一刻愈發明白了霍玄前世的「不可退」——便是因他也照亮著許多人的前路,他還未將他們送去彼岸,又怎可轉身離去?
遂以一死,成就信仰。
*****
次日,大行皇帝頭七,發喪。
出殯的隊列一路行過滿目瘡痍的中都,卻不知連鳳舉隔著一層棺木,可會悔愧?
他原希冀的身後名,也終毀在自己生前行差踏錯的最後一步。
至此,他怕要於後世史書之上留下重要一筆——南晉高祖皇帝,開國險又亡國。
何其諷刺。
也因此,連璋接過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中都皇城與涼州邊城,以及怨聲載道、並不穩固的民心。
家國重建,勞心勞力,遂左馮翊古家舊部暫領拱衛皇城之職,河北、河南兩路援軍就勢留於城外安營紮寨,幫扶百姓。
程侯雖將山戎王庭打下,但於周邊不明就里的小國與部族卻需分別安撫與震懾,連珩雖素來不顯山露水,但著實長袖善舞,待在禮部到底屈才,連璋便遣他一併北上。
只涼州局勢若不清明,說不得便需磋磨個三五載,暫不得歸。
旨意非是由一卷皇絹生硬賜下,而是連璋親至麗嬪宮中,與連珩一字一句誠意商談而出。
連珩久居深宮,出去走走倒也不妨事,連珍卻在一旁絞著手帕,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珍兒,」連珩一眼看穿她心思,「也想出宮瞧瞧去?」
連珍倏得抬眸,想應又不敢,她是未曾許嫁的公主,沒有隨兄遠走的道理,宮中並無此先例。
可她如今又向往宮外得厲害,她想如霍長歌一般見識塞外風光、見識天高雲闊,做一個特別的姑娘。
「想去便去吧,你年歲原也不大,出去瞧瞧也好。待日後嫁了人,後宅亦似深宮,餘生便要那般過去了。」連璋出神想了想,緩緩沉吟道,「若是、若是在涼州遇見可心之人,就此落地生根也是好的。咱們兄妹間,不需那些凡俗與枷鎖,沒得要讓慶陽郡主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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