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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長歌翻來覆去一夜,眼淚淌濕了枕巾,晨起時,又是一對微腫的紅眸,好在南煙前次求來的藥還有得剩,與她敷了,疑惑又問她:「郡主夜裡到底夢了些甚麼,怎哭成這樣?」
「大抵是夢見了一對夫妻,一個死了,一個就要陪她去,細節已是記不清了。」霍長歌仰頭嘴角一撇,念及夢裡前世的謝昭寧,眼淚說來就來,「可就算這樣,也覺得實在還是太難過了。」
蘇梅在旁邊盆子中絞著帕子,聞言扭頭覷了眼霍長歌,只當她在敷衍南煙編瞎話,搖頭揶揄輕笑。
「那可不成,郡主不能再哭了,今兒過節呢。」南煙趕緊問蘇梅要了帕子蓋在霍長歌臉上,又揩乾淨了她眼角的淚,「待會兒指不定請安時,各宮妃嬪公主皇子都要遇上的,您這一瞧便是哭過的模樣,不吉利也不體面啊。」
霍長歌聞言便「吸溜」一聲,硬生生又將眼淚憋回去,換過衣裳,領著南煙與蘇梅去正殿。
蘇梅原是他們遼陽城中最美的姑娘,北地民風淳樸,見著美人只會讚嘆,卻無多少人會與她身上加諸些臆想出來的難堪說辭,自打蘇梅入宮,總有流言蜚語說霍家心懷叵測,早晚要送蘇梅爬上龍床禍亂後宮,以期穩固霍家權勢地位,縱使連鳳舉從未留心過蘇梅。
這話傳進霍長歌耳朵里,她便不想委屈了蘇梅也不願她爹平白受人指摘。
平日裡拜見皇后,她便留蘇梅在側殿避免面見聖顏,只帶著南煙,但今日過節,避無可避,身邊只一個丫頭跟著不大莊重,宮裡的規矩大,總有些事不願為卻不可不為。
霍長歌一行住得近、去得早,殿裡只皇后與她兩位嫡子在。
霍長歌與他們依次見過禮,神情略有些忐忑不安地捧著熱茶坐著,她夜裡夢一回謝昭寧,如今便越發想快些見到他,想來其余宮中的人也快該到了,總不住轉頭往殿外瞧。
「長歌是在等誰呢?」皇后正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天,見狀眼波一轉笑問一句,連珣便也玩味看過來。
「沒等誰,就是、就是——」霍長歌聞聲扭頭,不大好意思地腆著臉笑,「外面雪正下得好,想——」
她拖了長音話也不說完,只彎著眼眸愈發討好似地笑,皇后便順著她意思「唔」了一聲,瞭然道:「你呀,就是靜不下心,陪我坐不住了,想出去玩雪了?真是個孩子。」
霍長歌就勢點點頭,腦後小髻一顫一顫。
連珣卻不大信服似得垂眸飲茶,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去吧去吧,」皇后溫婉笑一聲,抬手揮霍長歌走,貼心又仔細地囑咐,「南煙、蘇梅,陪你們小主子一同出去吧,看緊著些,別讓她摔著了。」
霍長歌清脆笑道:「謝娘娘!」
話音未落,她已撒歡似地奔出殿外,踩著層棉花似的沒過腳踝的新雪,拉著蘇梅與南煙就要堆雪人。
連珣本不好動,人也畏寒,只捧著熱茶斜倚著身子往外眺,一會兒瞧瞧霍長歌,一會兒又瞧瞧蘇梅,眸光最後落在南煙身上些微一頓,身側便有宮女來與他添熱茶。
那宮女有一雙令人一見難忘的大眼睛,十五六歲年紀,與南煙面容相似了七八分,出落得卻比南煙水靈許多,身段也曼妙,凹凸有致,似個小家碧玉的模樣,卻是南煙那親妹子——南櫟。
「想去麼?瞧你姊姊玩兒得多開心。」連珣與南櫟隨意笑道,御下似乎並不嚴苛。
南櫟卻是搖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似有尊崇,眼波流轉間,與連珣輕聲說:「婢子還要伺候主子呢。」
連珣聞言滿意與她又一笑,笑容里隱著蠱惑的意思,似帶著勾子。
南櫟眼神便有些痴,胸脯上下快速一起伏,方才退回連珣身後垂首立著,臉頰也泛起薄紅。
殿外院中,霍長歌光著兩手也不畏寒,與蘇梅分抱著兩團雪,弓腰推著雪團一路沾了積雪在院中跑來跑去,熟練得將雪團越滾越大,又指揮南煙幫她將其中略小的一團抱起來,往另外那團大的上面摞上去。
皇后攏著大氅立在檐下瞧著她們鬧,笑過一瞬,憶起昨日連珣那話來,側眸一轉,又窺見連珣身後那宮婢神色有異,眼裡的歡喜便又散了。
她確實要管不住連珣了,他如今膽大得很,竟是要拿寢殿裡那點兒腌臢事兒出來做要挾,迫她就範,怕是要打魚死網破的主意。
「怪冷的,」皇后不由寒了臉,與身側宮女掩飾似得淡淡道,「還是年輕好,你們瞧瞧小郡主,絲毫也不覺得冷。」
霍長歌蹲在那半人高的雪人前,拿手來回摩挲,仔細得將表層的浮雪都蹭掉,手指凍得紅艷艷的,心裡卻在想著謝昭寧,不由心道,不知他前世未曾等到她,一人上路冷不冷?他原也是怕孤單與寂寞的人。
他原也、原也不是喜好甚麼巾幗女將,只是瞧著她失親喪父而感同身受罷了,便想與她依偎取暖、結伴同行,以半生償她所失、平她怨懟。
她正落寞又懊悔地念著謝昭寧,心臟莫名抽抽著疼,一抬眸,倏然便見謝昭寧與連璋正遠遠一同過來,冰天雪地間,那抹淡淡的薄藍,便似是這世間唯一能讓她心悅又心安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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