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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璋全身覆甲、腰懸長劍,抱著頭盔「吭嗆」幾步到得二人面前,卻是眸光率先眺向沙盤中那似已孤立無援的中都城垣,便知眼下形勢霍長歌已推演了個十成十,遂沉沉又是一嘆:「我人已來了。」
「二哥。」謝昭寧輕喚一聲,與他頷首見禮。
連璋淡淡一應,卻是抬手搶先免了霍長歌的禮,只著她好生扶著謝昭寧。
「如今城中並無可堪大用之將帥,禁軍兵力我也僅帶出六千餘。」連璋經一場書房議事,卻比謝昭寧更能接受「城破」二字,竟率先與霍長歌直白道,「我知此戰艱難,卻是難在頗多桎梏,但城破恐在頃刻,遂巷戰之事,郡主可有良策?」
連璋素來彆扭高傲,與又霍長歌不睦許久,但「家國」二字在先,他眼下又無更佳選擇,求人便也有求人的模樣:他兩手胸前抱拳,鄭重躬下半身,並不以霍長歌與謝昭寧間的情愫牽絆強求她出手相助,卻是有禮有節,肅聲拜請:「還望郡主不吝賜教。」
頗顯氣度。
霍長歌意外一怔。
她側眸見謝昭寧輕輕笑了一笑,又與她沉沉點了點頭,她方撤出攙扶著他的手,與連璋回禮作揖,正色道:「不敢,必竭力而為。」
這是連璋為王的第一步,卻也是霍長歌歸家的最後一步,他二人皆站在這兩端毫無退路。
更何況,燕王府所在之城邦,又豈有淪陷之理?!
*****
戌時三刻,夜幕將至,山戎攻城。
巨石無情砸向浴火破敗的中都城垣,持續攻襲之下,磚石崩落,四射飛出。
城西城南首當其衝,謝昭寧與連璋已各自率兵前去鎮守。
燕王府瓦片震顫嗡鳴,霍長歌獨自一人垂首立在寬大的沙盤之前,俯身凝著其中以細沙塑就的中都城垣,不住有人叩門前來稟報:
「城西城南城北,關卡已架設完成。」
「城東駐軍已將百姓聚眾保護,並加派人馬把手城門,嚴防前朝遺民與山戎裡應外合,趁亂開門投敵。」
「城西城南,弓手就位。」
「城東城北徵得豆油與燒酒。」
「城東炮房中的存余,已運往城南與城西。」
「……」
再過得片刻,陸續又有人來呈上戰報:
「敵軍投以巨石開道,同時攻襲城西、城南、城北。」
「城西城防損毀已近七成。」
「城南城防損毀已近八成。」
「城北城防損毀已近五成。」
「城東捕獲二十三名前朝奸細。」
「城外暫無援軍蹤跡。」
「……」
合著遠處不絕於耳的轟鳴,刻漏緩緩上浮,屋內越發昏暗,蘇梅自隔壁屋中點了油燈捧了來,卻見霍長歌身前沙盤中已變了一番模樣——半數城防被她推倒,盡顯瘡痍。
*****
亥時七刻,月掛枝頭,銀輝尤顯清冷肅殺。
暑氣已漸消下去,窗口隱隱飄來艾草的苦澀清香。
素采匆忙跑過半座庭院,推門進來:「小姐,城南城防即將坍塌,城西尚有一分餘地,但城破不過片刻功夫!」
「著三殿下按計劃行事。」霍長歌負手立於原地,整晚一步未動,聞言一把推倒沙盤中的城南城牆,先偏頭鎮定從容與素采交代了,方又轉而與蘇梅眼睫淡淡一挑,「帶著你的人去城西幫扶二殿下,莫讓他死了。」
嗓音清而穩,未因中都提前淪陷而慌亂。
「是。」蘇梅應聲轉身。
*****
城南,那屹立千載的中都城垣,裹挾在熊熊烈火之中,已被灼燒了半日,眼下又被巨石由外砸出幾近絕望的哀鳴,尤顯無助與悲壯。
城上站不得人防守,城下又燒出一片火海,難以靠近,尋常攻守法子便已行不通,遂霍長歌著謝昭寧大膽召回守城軍,又與禁軍一同撤回城內,將三千人馬重新布防,守住關鍵要塞。
倏然「嘩啦」一聲巨響,城門上方牆體被巨石豁然洞穿,土塊四射飛出,兩側磚石不住崩落。
終於,以銅澆築的厚重城門失去支撐,轟然聲中向內「哐當」倒塌,似巨人臨死前發出的咆哮,撼天動地。
城前揚起漫天灰塵,與濃煙交織,遮雲蔽月,天地間驟然一靜後,又倏起震天戰鼓,一聲催著一聲,直將三千山戎騎兵推入城內。
剎那間,群馬嘶鳴,腳步雜沓,山戎人結了小隊,悍然自半條仍在燃燒的街巷中勇武衝出,沿著寬闊筆直的官道打馬疾馳,狂聲吶喊。
沿途兩側房屋頂上影影綽綽,似暗地伏著不少兵馬,山戎騎兵果決張弓漫射,「叮噹」聲中,似射中了頭盔之類的硬物,卻不見有人中箭哀嚎墜落,遲疑間,身下奔馬便猝不及防撞上貼地拉起的絆馬索,霎時摔得人仰馬翻,更與後繼騎兵接連相撞。
人聲鼎沸,馬匹哀鳴,山戎出師不利,慌亂之中竟未覺察自兩側屋檐上「滴滴答答」淌下了不少豆油。
謝昭寧遠遠伏在一側民宅屋頂之上,見狀一揮手中湘葉黃的小旗。
不待山戎士兵驅馬翻身而起,又自兩側屋頂上倏然滾落許多瓷罐,「稀里嘩啦」摔落餘下半條街巷,散出濃郁酒香。
「唰」一聲,燒酒貼地流淌,引著四處散落的火源,「轟」一下復又茁壯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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