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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探馬也著實太多了些。
「我聽我那涼州軍中當值的老表說,山戎族內前些日子內亂,老山戎王重病,太子反被庶出妹子奪了權——」謝昭寧身前那桌正有一農戶打扮的漢子與鄰座就著小碟兒中的花生嘮著嗑,濃眉故弄玄虛擠在一處,壓低了嗓音道,「——那庶出公主厲害著呢,沒準還真能贏!」
「真的假的?」鄰座聞言嗤笑一聲,只不信,「你老表怕不是在誆你?這年頭,還有女子專政弄權的?」
「就是就是,女人嘛,安安生生找個男人嫁了,老老實實生個兒子,哪兒來那麼些個花花腸子?」那人身後隨即有人高聲附和,「牝雞司晨,我沒念過書的都明白這個理兒!」
「呸,你們見過幾個女人?拿家裡沒見過世面的婆娘跟人家公主比呢?膚淺!」那吃花生的漢子被接連駁了顏面,頗為不豫,「我老表可是涼州軍七品校尉!他騙我這事兒幹嘛?」
「……」
謝昭寧正與那驛站管事的手中要了二樓一間廂房的鑰匙,聞言略一蹙眉,便神色如常與其餘眾人交代一聲,兀自拎著手中包袱踩著「吱呀呀」的樓梯上樓休整去了。
他入了房門隨即連聲悶咳,咳得臉頰微見紅暈,顯然內傷還未痊癒,一路顛簸之下,隱隱便要發作。
他淺走幾步,順手將包袱放在桌上,還未落座,倏得又聞見幾聲敲擊窗欞的輕響裹在窗外狂風席捲草木的嘈雜聲中。
他狐疑起身,謹慎推開窗扇,便見屋外正有一素紗蒙面的白衣少女伏在窗下,抬著一雙頗為眼熟的圓溜溜的黑眸略有焦急地看著他,嗓音清脆得直直報了家門道:「屬下松雪有要事稟報,見過三殿下。」
謝昭寧:「……?!!」
謝昭寧些微一怔,隨即認出她眉眼與聲音,原在中都頂著素采名頭與自己互通消息的便是她。
「姑娘快請進。」謝昭寧側身讓開窗前位置,松雪便順著半開的窗縫似片落葉般靈巧得飄了進來,身法詭譎,與霍長歌如出一轍。
「姑娘跟了這一路未曾現身,如今前來——」謝昭寧忙與她急聲問道,「可是已有長歌下落?她出事了麼?」
謝昭寧出了中都城門,便察覺身後墜了個人,只那人身影飄忽不定,頗似霍長歌夜裡來去時所用身法,他便也不甚在意了,曉得此事定是他那位高瞻遠矚又思慮周全的戀人所為,料到依他性子絕不會袖手旁觀,必會自請隨她出京,便將局已布到了他身邊。
「……是,小姐離京那日,中都西城門外便有青字旗人馬一路相隨,直入慶陽郡,現下已能確定小姐位置所在——珙城南城門外的山坡上,原有一座廢棄的山神廟,便是那前朝老巢的入口,只那山間亦是遍布前朝暗樁,唯恐打草驚蛇,青字旗不敢深入,只在外圍巡守。」松雪入了屋內,便只靠牆站著,也不往裡走,聞言與謝昭寧仔細回稟道,「五日前與前日辰時,姚家那位隨軍少爺皆親自往來於山神廟。」
「可在此之前,青字旗卻未曾見著前朝派人往姚府過去;而在此之後,前夜亥時至今晨卯時,自那山神廟中陸續撤出約七百餘人,行山路往慶陽各縣散去,只不見小姐蹤跡……」
「姑娘是說,」謝昭寧聞松雪先前所言,適才鬆了口氣,他有傷在身路上只行不快,生怕耽誤了時辰幫襯不及霍長歌,一口氣還未泄完,又陡然讓松雪說得滯住,一時氣息不暢竟又悶咳起來,不由驚詫又惶然,「非是長歌說動他兩方結盟,而是前朝赫氏與姚家已暗通款曲在先了?」
「是,屬下也做此猜測。還有,」松雪應聲答他,一雙靈動圓瞳頗為不安,如實又續道,「屬下得到藍字旗消息,涼州軍統帥程老侯爺稱病已有五日,傳言似是突然起了急症,正在珙城府中修養,避不見客。而慶陽郡與山戎交界處駐紮的涼州軍中,有支人馬幾日前曾頻繁出入山戎不說,如今便連邊線布防亦悄悄換過一巡,入慶陽地界的山戎人也一日多過一日……」
謝昭寧:「?!!」
他原還在京中時,朝會之上,從未見有奏疏呈報山戎內亂,原是姚家偷偷奪了涼州兵權,又私自介入山戎內政,刻意壓住消息不曾傳回,竟是動了通敵的心思?!
「連珣母家姚家亦是商賈起家,果真最擅買賣投機,山戎之事,無論出手幫襯哪方,必又添一方助力。」謝昭寧壓著一腔起伏心緒,啞聲喃喃道,「前朝、山戎再加涼州,若是三方驟然發兵,與姚氏中都勢力裡應外合倒逼皇城,便是賭上了身後名聲朝著孤注一擲去的。到時莫說陛下性命,連珣斬草除根之下,就是連太子與二皇子亦保不住,而長歌欲留晉帝一命的計謀,便要與之相悖——」
最壞結果即是霍長歌晚了一步,已然出局,性命堪憂了……
「松雪姑娘,「謝昭寧面色霎時蒼白,手按在胸前不住悶咳,咳得撕心裂肺,險些站立不穩,又強自鎮定抬眸與她道,「眼下怕是等不得了,兩刻鐘後,我會命人往城中打探消息,還煩請姑娘著人與我手下透漏些許涼州大營兵變的內情,屆時待我支開他們去京中回援,咱們便往城外山神廟走上一趟,左右不管龍潭虎穴,也得闖上一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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