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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彥同忽然低聲對付文丹說:「等明兒個她好些了,你親自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傷。」
走在最後的施硯年腳步頓住,扎在雪地里再難前行,心口窒息般得疼痛,壓得他喘不過氣。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的……」付文丹偏過臉去擦眼角的眼淚。
屋子裡,施雲琳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實則她心裡又難過又後悔。
是,她後悔了。後悔昨天的莽撞。她沒有想到亓山狼直接把她丟回來。她開始害怕,害怕自己的莽撞給家人帶來不好的後果。她從來都不是只代表自己。
就算是死,她也該死在亓山狼身邊。
風寒藥很快發揮藥效,施雲琳帶著悔意慢慢睡著了。
黎明前最黑的時刻已經過去,東邊發了白,旭陽蓄勢待發。前路都是些又長又窄的街巷,亓山狼下了馬,將馬鞭往馬鞍旁一插,大黑馬自己轉身走了。
亓山狼一個人繼續往前走。
已經是年底,京都的早市變得越來越熱鬧。那些白日還要上工的百姓時常一大早跑一趟早市採買,也有人嫌早上冷不願開火來早市吃倆包子墊肚子。學堂早已放了避寒假,孩童們也不怕冷地四竄追逐。縱使下了一夜的大雪,天地萬物一片銀裝素裹,也不能給早市的熱鬧降溫。
「真是一場大雪,這地兒雪太厚。我往前邊去去。」賣炒果子的推著小車想走。身後的人突然猛地拉住了他。
大叔疑惑地回頭,身後的人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去看。大叔順著他的視線朝著巷口看去,看見了亓山狼。
一片雪色背景,亓山狼孤身朝這邊走來。一身黑色粗布單衣裹著高大的身軀,筆直的長腿收進皮靴里。黑色披風上的貂裘領子被積雪打濕,不再柔軟。不束不扎的長髮也沾了些水汽。
一陣夾雜著碎雪的寒風吹過,揚起他的披風衣擺。
與這熱鬧的塵世街市,他帶著格格不入的野性一步步走來。
前一刻熱鬧的街市瞬間安靜下來,路人皆停下腳步,悄聲快步退到道路兩側,路邊的攤販恨不得將推車再往後退一退,就連已經站在牆邊的人也不由自主再後退直到脊背抵在牆壁。孩童被大人揪著後衣領拉到路邊,不過這倒是多此一舉,即使沒有爹娘的提醒,爛漫的孩童們早已懼畏地躲到角落。
亓山狼對這些人的異常熟視無睹,漠然穿過長街。
從他開始接觸人類,這些人類就懼怕他、躲著他,縱使他什麼也沒對他們做過。不怕他的人是稀奇的極少數。他早就習慣了,也不再在意。
在亓山的時候,默契地沒人去打擾亓山狼。可是當亓山狼走下亓山,消息立刻就會傳到各個地方。他實在太顯眼,只要他離開亓山,行蹤天下知。
當亓山狼走過,早市里那些屏息的人仿佛才敢喘息一樣活了過來。
亓山狼沿著早市的長街還沒有走到盡頭,兩個小廝打扮的人一路小跑追上去,也不敢站在人前攔路。只彎著腰跟著身側,說:「大將軍,小的是趙府的,我們家老爺邀您進府小坐。」
亓山狼腳步不停,不想理會。
另一個小廝補充:「府上六公子馬上要娶妻辦婚宴,我們家老爺想請您過府。本來他老人家是想親自來請您,可他年歲大了一時追不上來……」
兩個人喋喋不休,亓山狼一句也沒聽。可亓山狼認識他們兩個,縱使沒去聽他們呱呱些什麼廢話,大概也知道他們是要請他去趙府。
亓山狼腳步未有一絲停頓,繼續往前走。
馬蹄聲起,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忽然攔路在前面。老人家看見亓山狼立刻露個笑臉,高興自己抄小路追上來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亓國上一任的大將軍,趙興安。
英雄不僅遲暮,還發福。趙興安將肥胖的身軀費力從馬背挪下來,朝亓山狼走過來。可雪天路滑,他剛邁出一步,腳一滑,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兩個小廝趕忙小跑著去攙扶。趙興安費力地起來,笑呵呵地朝亓山狼過來,直接抱住亓山狼的胳膊,笑道:「一回京就躲在亓山,今兒個好不容易被我抓住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亓山狼低頭看向趙興安,他漠然的神情終於起了變化——嫌棄。
趙興安用力地拽亓山狼跟他走,亓山狼紋絲不動低頭看他。
不怕亓山狼的人是稀奇的極少數。面前這個麻煩的糟老頭子就是其中之一。
亓山狼拎著趙興安的後衣領,將人提溜起來,放在馬背上。他跟在馬側,去了趙府。
不受歡迎的半狼人離去,早市徹底恢復了熱鬧,又成了人間熱情美好的太平盛世。
施雲琳心裡不安,睡得不踏實,斷斷續續地睡了醒醒了睡,後來退了燒才睡沉些。
等她再醒過來,已經是半下午。
耳畔有滴滴答答的水聲,施雲琳轉眼望過去,看見坐在身邊的施硯年正在擰帕子。
施硯年立刻發現施雲琳醒了。
「水聲把你吵醒了?」他一邊溫聲詢問,一邊替換了施雲琳額上的帕子,「已經不燒了。」
施雲琳慢慢扯出一個柔柔的笑容來。直到現在,一想到大皇兄活了下來,她心裡都是不真切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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