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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說的是什麼,他是半點聽不進去。
只好一會兒,聽他們說完了。
皇帝憋足了氣息,才憋出一句完整不斷的話:「任燕戡為禁軍統領,明日起,上職。」
言罷,他無力揮手。
一旁的大太監直接高喊退朝。
皇帝倒是走了,徒留百官立在原地。
大殿裡死寂瀰漫,接著是要掀翻了屋頂的反對聲。
像滔滔洪水,轟隆奔於身側,燕戡聽見了夾雜了各式各樣的震驚、憤怒、驚恐的「豈有此理」。
可不是,豈有此理。
他一個守邊關的將軍回來給他當禁軍頭子。
不守著邊關,這皇位還想坐安穩,夢都不敢這麼做。
老皇帝真是老糊塗了。
老丞相蘇孟觀這老大爺背著手,慢悠悠地從燕戡身邊走過,拋下一句:「大順危矣。」
燕戡耳力好,在嘈雜的人聲中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小老頭笑了一聲:「可不是。」
他目光晃過敵視他的路家人,還有畏懼他的文官,想拉攏他的皇子……
燕戡搖頭:「不過皇子皇孫還在,丞相小心禍從口出。」
蘇孟觀:「老朽一把年紀,怕這些。走走?」
燕戡瞧著正要圍過來的幾個皇子,舉步跟上小老頭「丞相有事交代?」
「你邊關可守好了?」
「暫時應當沒事。但難保不出什麼意外。」
蘇孟觀一嘆。幾個皇子沒一個能用,草包生了草包,擺著好好的臣子有不會用。
大順無人繼承,危啊……
師至枷徐徐而來,聲如冷玉:「丞相,留步。」
小老頭哼聲,停下。
看師至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國師啊,何事?」
燕戡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晃,笑眯眯道:「那燕某先走一步。」
「走什麼,留下。」
「不行,夫郎還等著我回去用飯。」
夫郎!
老丞相沒好氣道:「走走走!快走。」
現在誰人不知道他將錯就錯,真認了那個男妻!這倒罷了,偏偏他還張揚得很。
「不知羞恥。」
燕戡管他什麼羞恥不羞恥的。轉身大步離開,巴不得走快點。
蘇孟觀看著面前一頭白髮的男人:「國師有什麼事快點說,說完老朽也要回家吃飯。」
「陛下召見。」
「陛下召見為何是國師來?」
「聖意不好揣測,貧道只不過是跑腿而已。」
老丞相甩手:「那便走吧。」
蘇孟觀跟隨師至枷往御書房去。兩人並行,老丞相毫不掩飾自己對人的打量。
皇帝昏庸,從登基開始就是如此。
他一個三朝元老,臨老了不得不扛起大順的事情,累得要死要活。
本以為皇子皇孫長大了,能出個能人,誰知又開始在漏得像個篩子一樣的大順爭權。
他老了,干不動了。
好在外面有燕戡守著,內里再怎麼斗,幾個也斗不破天。
只要沒有傷及國本,旁的,他也不想管了。
至於面前這禍亂朝綱的道士……
老丞相眯眼。
師至枷看著前方,目不斜視,步態輕緩。「丞相可看出什麼了?」
「哼,本相年邁,眼力一年不如一年。狐狸尾巴藏得好,我一個老人家能看得出什麼。」
師至枷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
隻眼底划過一抹笑,此後一段路兩人沒有再說話。
御書房。
與上次燕戡來不一樣,門中沒有煉丹,也沒有濃得讓人頭暈目眩的檀香。
兩人步入室內,老皇帝靠在他的龍椅上,雙目緊閉。瞧著唇上沾染的水漬,料想剛剛才吃完丹藥。
年輕侍從見師至枷帶著人來了,立馬走到皇帝身邊低喊了幾聲。
蘇孟觀瞧著這般逾距的行為,袖子一籠,垂目等著。
聽得那侍從叫了半晌,皇帝才氣喘著睜開眼睛。
「愛卿啊……」他聲音又高又急,雙手在半空揮舞,似溺水之人想抓住浮木。
「臣在。」
「有、有一事,朕想問……問愛卿。」皇帝瞳孔泛白,好不容易攀住近侍伸過來的手。氣喘勻了,但張嘴許久也難說出一句話。
蘇孟觀面上不變,但心沉了沉:「陛下請講。」
「老二、老四,誰能撐起……這江山。」
老丞相看了一眼端坐在丹爐面前的人一眼,閉了閉眼睛。
他如何聽不出來,皇帝現在已經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如今開口,是為江山。
蘇孟觀安慰自己,想他應當是在求仙問道中得了一絲醒悟吧。
皇帝直接掠過太子問兩位皇子,想他也明白太子難當大任。
可二皇子跟四皇子……
一個蠢才,一個庸才。就是繼承大統了,大順的命數也難保多久。
這叫他如何說?
皇帝面上看著還行,但身體已經衰敗到了極點。他眼睛渾濁,耳朵也有些聽不見了。
顫顫巍巍掀開眼皮,卻見丞相垂著眼。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瞳孔渙散。
「是朕讓老師失望了。我子嗣、子嗣不豐,成年的兒子蠢笨,幼子難教。」
「但有一子,有一子,煩請丞相找一找……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