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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裡邊兒請。」
周子通笑嘻嘻地衝著門內伸手。
他衣服穿好了,頭髮也梳整齊了。不過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眼皮要奮力抬起才不會往下掉。
看著真沒睡醒。
戚昔垂眸。
阿楮嫌棄地拉開自家師父,領著戚昔進屋。「你別怕,我在邊上看著。」
戚昔坐下,手擱在桌上。
周子通屁股往凳子上一坐,把起了脈。沒一會兒,他眼皮不停地往下掉,到最後索性直接閉上。
戚昔疑惑地看向阿楮。
阿楮磨磨牙,氣呼呼地走到自己師父面前。巴掌一揚,啪的一下拍在了周子通的臉上。
瞬間,戚昔看見上面浮現出一個小小的紅色巴掌印。
「唔!逆徒你!」周子通肩膀一抖,睜開眼。
阿楮:「師父你快點,戚昔都等累了。」
周子通收回手,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腮幫子,邊對戚昔道:「安老頭的溫補方子我看過,改幾味藥你繼續吃著。」
「現在是五個月了吧?」
戚昔點頭。
阿楮看著戚昔的肚子,眼裡有好奇但沒有奇怪。「五個月都大了。」
「你太瘦了,這樣下去不行。」
小孩話說得一本正經。看著有幾分醫者的模樣。
周子通打了個呵欠,一把將鬼畫符似的藥方子塞進小孩手裡。「徒兒,給小郎君抓藥。」
「嗷!」
「你藥要在這兒吃嗎?我可以給你熬。」
戚昔淺笑:「不用。」
「好。」阿楮跑去抓藥。小身子一搖一擺的,像一隻肉乎乎的小熊。
小孩走了,周子通幽怨地看了一眼戚昔,然後腦袋一垂。
「呼嚕……呼嚕……」
戚昔眼中閃過詫異。
不過一想,有點能力的人總有點怪癖。也能理解。
他起身,緩步出去。
*
院外地上鋪著石磚,周遭目光所及的土地都栽種著草藥。院牆掛著沉寂的爬藤,上面還有破爛的鳥窩。
地方很安靜,如果沒有那震天的呼嚕聲的話。
側廂房裡都是窸窸窣窣的動靜,戚昔走到門口。入目,是整面牆的藥櫃。
阿楮一手抓著小樓梯,像小蜜蜂在其中忙碌。
屋裡的藥香瀰漫,比另一個屋子瞧著整潔多了。
「咦?你怎麼出來了?」小孩站在樓梯上,側身看他。
戚昔:「你師父睡著了。」
「真是,操不完的心!」小孩順手抓了把藥出來,靈活地爬下樓梯。
「你先進來坐著,我馬上回來。」
小孩從身邊跑出去,帶起一陣草藥味兒的風。
戚昔跨過門檻,在藥櫃前的凳子上坐下。
這個屋子滿屋皆是
草藥,一邊是藥櫃,另一邊是幾個大型的箱子與架子。兩邊用屏風隔開,架子跟柜子上還放著炮製的藥材。
「師父,你去床上睡!」
「不要,就在這裡睡。」
「嗷!!!阿楮,別以為為師沒有脾氣。」
「嗷!嗷嗷!別打了,睡床上,睡床上還不行嗎?」
隔壁的哀嚎傳來,戚昔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小童跟周大夫的相處模式,也與尋常師徒不一樣。
難得有趣。
安排好了人,小童吭哧吭哧跑回來。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戚昔,笑著道:「您稍等,馬上就好。」
戚昔頭微點。
見小孩熟練地抓藥,甚至大多時候不用戥稱。戚昔問:「你學醫幾年了?」
「六年。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師父就在我耳邊嚷嚷。」
年紀雖小,但經驗不少。
「師父開的藥有安神養胎的效用,吃完這幾服藥要繼續回來看。」
戚昔:「好。」
說完,他一愣。
安胎嗎?
潛意識裡,他好像……已經接受了。
「我、若是不要。」戚昔說得有些艱澀。
阿楮抓藥的手懸空,手上幾個小窩窩因為收緊而更加明顯。
「你不想要嗎?」
阿楮呆呆地看著他的肚子。「小弟弟很乖呢。」
戚昔:「弟弟?」
阿楮眼神清亮,笑得像個福娃娃:「嗯,是個健康的弟弟。」
戚昔擱在膝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時間越長,他越猶豫了。
阿楮見他臉色微白,一腦子想著安撫人情緒。
他跑到戚昔面前,蹲下去後手放在他的膝蓋,眼神緊張道:「你、你別怕。師父很厲害的。」
「以前有婦人難產,師父也能取出小孩,讓母子平安。」
「雖然你的情況有點不同,但方法是相通的。而且我們祖師爺保留有相關的醫案,說明這事兒不是第一次,你別怕。」
戚昔見他如此流暢說出自己的事兒,緩了緩神。
他問出心中疑惑:「你不覺得奇怪嗎?」
「為何會奇怪?」
阿楮沖戚昔笑著,聲音還帶著十足的稚氣:「師父說,這宇宙無窮,而人卻淺薄。我們窮極一生所見到的東西也遠不及山川河流那麼浩瀚。」
「你瞧,你也不是第一例嘛。」
戚昔頭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輕輕地將手擱在自己的腹部。
衣服被手的重量壓下去,那弧度就更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