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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打仗了。
他走動著,步子越來越快。長眉緊蹙,隱隱有些焦灼。
阿興恰時跑進來,他聽屋裡的腳步聲都能知道戚昔的心思。忙道:「郎君不必擔憂,主子早有準備。只是小部分敵襲。」
阿興身後緊跟著阿楮,小孩穿得跟個福娃娃似的。白白淨淨,一瞧就是仔細養著的。
他倆進屋裡去,一個摸狗,一個牽燕小寶的手。
阿楮小大人似的道:「郎君,這幾日你注意身體。還要小寶。我師父不在,他也去大營了。」
屋裡多了兩人,戚昔心裡也穩下來。他點頭:「好,阿楮也注意。」
戰場上刀劍無眼,他擔心燕戡,抱著燕小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遠空那鼓聲響了好一陣,然後又是巷子裡叮鈴哐啷的鑼鼓聲。有人像上次那樣喊著:「進屋,打仗了,進屋關好門窗不要出來!」
鑼鼓聲從巷頭敲到巷尾,隨後就聽不見了。
*
「報——將軍,敵人已經到達城牆外十里地。」
城牆上寒風瑟瑟,雪花肆意飛卷,如小刀颳得臉上割裂。
今年糧草足,打幾個月是沒有問題。但但凡是打仗,誰都不想耗的。
燕戡點兵,背後是奔騰而來的草原軍隊,身前是躍躍欲試,如狼似虎的燕家將士們。
燕戡肅著臉,高喊:「眾將士聽令,乞顏宵小又來犯,諒是我大順兒郎下手輕了。既然他們上趕著挨刀子,那咱們也就不要客氣!」
「今我們糧草充足,不愁吃喝。將士們殺敵一人者賞銀五兩,殺敵十人賞五十兩。」
「我要他乞顏明年、後年不敢來犯!」
「我要他乞顏這次有來無回!」
含著殺伐之氣的嗓音炸破開來,燕戡如一把定海神針深深地立在所有將士心頭。
數萬雙眼睛迸發出驚人的熱切與嗜血殺意。
剎那間,城門後兩萬燕家軍高舉武器,聲如裂石穿雲,震天撼地:
「殺!」
「殺!殺!殺!」
敵人至城下,萬箭齊發。弓箭手輪番上陣,投石車接替,巨石翻滾而下炸開一片。血肉四濺。騎兵氣勢洶洶長刀開陣……
一時間,城外血肉橫飛、肝髓流野。
白雪紅了,艷得像寒山上的杜鵑。只一刻又被馬蹄踏入泥里與灰塵攪和在一起。徹徹底底融成了泥。
第52章
這一場仗本該很快結束, 但草原部落如豺狼一樣緊咬著肉,打死也不願意退去。
燕家將士雖勇猛,可自來體魄強壯, 又有良馬加持的草原人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打的。這來來回回, 一打就是兩個月。
轉眼已經是除夕了。
這會兒該是各家各戶歡歡喜喜剪窗花、貼對聯的時候, 但城牆以內的百姓都知道這一場仗還沒打完, 哪有那心情。
聽說不僅僅是他們這邊,隔壁乾州也戰事膠著, 那什麼神威將軍還被砍斷了手, 屁滾尿流地回他那京都的養老窩去了。
說是神威將軍,在他們這兒就是狗屁!
這玩意兒之前過來守斜沙城, 結果城沒守好反倒丟了幾城。
當時他們這些人家裡好多牲畜都抓去給這狗屁將軍加餐。他要真的認真守城, 吃了也就罷了。
可城破了跑的時候反倒扔下他們, 比誰都跑得快。
斜沙城裡的百姓當時可看得清清楚楚,這狗將軍比來的時候都胖了。
好在燕家軍又來了。
扯遠了,反正就是……今兒這個年看樣子不好過啊!
往年這會兒街上都跑著小孩了, 偶爾還有炮仗聲傳出來。大家也趕在天黑之前出去上上墳, 一年末尾了,燒點紙錢給地下的先人。
可戰事焦灼了這麼久,大家雖相信燕家軍, 但也忐忑不敢四處走著給人添亂。
外城那邊守著,斜沙城城門上也站了密密麻麻的將士。
大傢伙也各個望著北邊, 沒人有過節的心情。
「郎君,這邊屋子貼對聯嗎?」阿興拿著對聯過來。上面的墨汁瞧著剛剛乾透, 字不像是阿興的字。
戚昔豎抱著燕小寶, 目光落在那團圓二字上。過會兒他收回視線又搖了搖頭:「算了。」
阿興見他眉間的皺紋這兩個月都快皺出來了,寬慰道:「郎君你放心, 主子定是沒事兒的。」
戚昔點頭,臉上也不見笑,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怕阿興擔心,他起了話:「這對聯誰寫的?」
「周子通。」
「他回來了?!」
「回來把府上的藥草都拿空了。看今日除夕但府里空蕩蕩,寫了幾副對聯叫我貼上就又走了。」
戚昔沉思片刻,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這會兒回來可能是燕戡那邊想報個平安,畢竟人還有閒情逸緻寫幾副對聯。但正常人一般會想準是軍營里的藥材不夠用了,戰事吃緊。
「他倒有閒心。」
「也不能白費他這一番功夫,貼吧。」
阿興一笑,重重點頭:「誒!」
「汪!」大黑狗也樂呵,中氣十足跟著叫。
小黑現在是大黑了,站好了有戚昔的大腿高。他甩著尾巴跟在戚昔身邊,人走它也走,人停它也停,很有靈性的一條狗。
冬日站在門邊也冷,戚昔抱著奶娃娃又回屋裡去。
燕小寶坐在他腿上,大黑緊挨著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