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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
這人居然親自追過來了。
之前只想著守衛鬆懈的問題,其餘根本沒考慮太多,如今回想起來才意識到,自己選擇離開的時機實在太過要命。
預定成為皇后的人選,在萬壽節當日私逃出宮,幾乎等同於將皇帝的顏面狠狠踩在腳下。
即便對方再好的脾氣,估計也不會輕易饒過自己。
「那個,如果我說,我其實有考慮過要不要回宮,皇上會相信我嗎。」蕭偌磕磕絆絆,努力為自己辯解。
「哦?」虞澤兮垂眸俯視著他。
蕭偌不敢抬頭:「是真的,生辰禮物我還沒有來得及給您,而且父親也說了,我其實可以留在宮中。」
雖然之前每一次有人來問蕭偌,他都堅定不移地回答自己絕對不會留下,可等真正離開那一刻,他才發覺自己根本沒能下定決心。
即便沒有今晚的變故,在見到父親之後,他估計也很可能會以沒有送出生辰禮物為理由,重新回到宮中。
若非如此的話,他也不會將辛苦做好的玉牌始終放在身上,而不是讓董公公代為轉交了。
「稟報皇上,」沒等蕭偌再開口,已經有侍衛上前回報,「除了兩名活口之外,其餘十九名賊人已盡數伏誅。」
蕭偌瞥了侍衛一眼,心底有些驚訝,二十一名,背後想擄走他的人當真是大手筆。
「全殺了吧,不必留活口。」虞澤兮道。
「是。」侍衛不敢多言,連忙垂首退下。
又有慘叫聲傳來。
蕭偌身子抖了抖,假裝沒瞧見車內的血跡,抓緊時間為自己開脫。
「我已經許多天沒見過家人了,想親眼看一看才能安心,而且我還有許多畫作留在皇宮,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當然,私自出宮的確是我,是臣的不對,臣任憑皇上處置,只求皇上饒父親一命,無論任何責罰臣都願意接受。」
「任憑朕處置?」虞澤兮勾了下唇角,笑意卻未達到眼底,伸手輕撫上他的後頸。
蕭偌剛要點頭,就感覺後頸一痛,之後再沒有任何意識。
「行啊,那便任憑朕處置吧。」
蕭偌帶著沒有把話說完的憋悶陷入昏迷,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暈睡了多久。
四周逐漸變暖,耳邊儘是雨聲和馬車行進的軲轆聲。
中間似乎醒來了一次,有人察覺到他的動靜,將迷香湊近他的鼻間,他甚至還來不及反抗便再次不省人事。
這回是真的睡熟了,蕭偌看到許多畫面從自己的腦海中閃過。
直到最後畫面定格,他走在西街集市上,身上帶著酒氣,在跌倒前被好心人伸手接住。
那人皺著眉,眼眸是湖水一樣乾淨的青碧色。
模糊的記憶里,他踉蹌著腳步,扯住對方的衣襟,仰頭一本正經道。
「……你的眼睛真漂亮。」
那人回了他什麼。
他加重語氣:「是真的,像雪原上的狼,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眼睛。」
很怪。
畫面之外的蕭偌想,在他的記憶里,似乎並不存在這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
之所以會忽然夢見,完全是因為他剛剛才記起,今晚那人的眼睛似乎也換了顏色。
從深碧變成了淺碧,在火光之下格外明顯。
人的眼眸是可以隨意改變顏色的嗎?
還是說,對方因為有北梁的血統,所以才顯得格外不同。
眸色的改變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半夢半醒中的蕭偌眉頭緊皺,總覺得心底藏著一團陰影,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公子醒了?」
蕭偌真正醒來時已經是在屋內,有層黑紗蒙在他的眼前。
他想要伸手扯開,卻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被繩索牢牢捆住,分毫也無法挪動。
「是皇上吩咐將您捆上的,還請公子稍安勿躁,免得弄傷了自己。」宮女柔聲安撫。
蕭偌動了動手腳,心道完蛋,這是準備要受罰了。
「皇上呢?」蕭偌鼓起勇氣問。
「皇上如今在慶和殿那邊,等大宴結束了便會回來。」宮女將薰香點燃,又蓋了張薄毯在他身上。
等大宴結束回來,也就意味著今晚的大宴並沒有取消?
蕭偌鬆了口氣,沒耽誤正事就好,如果因為他取消了萬壽節的大宴,他可真的是罪大惡極了。
有些擔心家人的處境,蕭偌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可惜宮女皆搖頭說不知,蕭偌只得作罷。
思忖片刻後,索性換了個簡單的問題:「你叫什麼,是哪一年進到宮裡的?」
宮女愣了下,卻還是順從回道:「奴婢叫寄雪,四年前進宮,兩年前被分到御前伺候。」
「寄雪?」眼前蒙著黑紗,蕭偌只能憑聲音分辨對面人的方向,「我身邊有個丫頭叫鈴冬,倒是與你的名字有些相似。」
鈴冬原本叫臨冬,因為是臨近冬天出生的,蕭偌嫌名字太過冷清,才給改成了鈴冬。
臨冬,寄雪,可不正好是一對兒的。
自覺與宮女拉近了關係,蕭偌語氣更加溫和:「你在御前伺候已經有兩年了,可知道皇上的眼眸為何會改變顏色,是有什麼特定的契機嗎。」
「比如……發怒,或者情緒忽然激動之類?」
「砰」的一聲,是茶碗打碎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