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蕭偌還在考慮鄒公公的事,擺了擺手,隨口胡謅道。
「沒有,皇上親了我一下,害羞得受不住,將我攆出來了。」
寄雪:「?」
皇上,害羞。
想像了下那一位臉紅害羞的場面,寄雪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自家公子果然厲害。
幾場秋雨過後,天氣越發涼了,蕭偌自幼便有些畏寒,冷風一吹,只恨不能將貂皮襖整個裹在身上。
第二日清早,蕭偌照例去給太后請安。
和昨日一樣,依舊有宮女將他擋下,說太后在房中禮佛,需要安靜,請他明日再來。
蕭偌樂得不與太后打交道,聞言痛快離開,還未等走出康仁宮,便再次被一名太監攔住。
不是旁人,正是取下面具,露出底下猙獰傷疤的鄒公公。
也許是提前做了安排,主殿前面空空蕩蕩,幾乎沒有宮人來往經過,周圍一片死寂。
「蕭公子,您居然這麼早就將事情都告訴皇上了,咱家活了這麼久,還從未見過如您這般胡亂行事之人。」
鄒文余嗓音尖細,帶著古怪的粗啞。
蕭偌頓住腳步,輕嘆口氣道:「公公言重了,我在宮中根基薄弱,身邊唯有皇上能夠倚靠,不告知皇上,難道還要自己解決不成。」
鄒文余被噎住了,看向對面人的目光里也帶了些鄙夷。
怯懦單純,只懂得作畫,對俗務一竅不通,倒是很符合他對於蕭偌的認知。
蕭偌笑了下,毫不在意道:「既然公公沒有什麼要說的,那我便先告辭了。」
「等等!」鄒文余將他喚住,眼裡滿是怨毒,「你以為你膽小怕事,不打算插手,咱家便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嗎。」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蕭偌忍不住蹙眉。
似乎有宮女從北門外經過,瞧見兩人的背影,慌忙轉身避開。
鄒文余靠近過來,嗓音越發粗啞:「自然是讓皇上知曉真相,十幾年了,這原本就是他該知道的。」
「你若是不願,換作旁人也是一樣,咱家總能找到願意幫咱家傳話之人。」
蕭偌懶得聽他多說,轉身邁出宮門。
鄒公公嘲諷一笑:「或者您可以去問問皇上呢,看他究竟想不想要知道當年事故的真相?」
御書房內,今年天涼得早,雖還未入冬,屋裡卻已經擺上了禦寒的火盆。
天色漸暗,蕭偌坐在桌邊,手中提著畫筆,卻始終沒有落在紙上。
面前的奏摺批完,連虞澤兮也注意到他的異常,抬手敲了敲書案。
蕭偌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來:「怎麼了?」
「這話該朕問你才對,」虞澤兮掃了眼對面桌上一片空白的畫稿,「都已經兩個時辰了,若是身體不舒服的話,便先回去休息吧。」
「沒,」蕭偌搖頭,想了片刻才補充道,「是有些事情,不過眼下不急,等皇上忙完公務再說吧。」
虞澤兮面露疑惑。
蕭偌沒再解釋,定了定神,繼續低頭作畫。
畫像先前便已經畫完了,這會兒只剩下修改宮外帶回的狩獵圖。
作畫果然能使人心情平靜,幾張狩獵圖畫完,蕭偌總算稍稍理清了思緒。
忙碌了兩日,餘下的奏摺原本就所剩不多,虞澤兮早早便結束了公務,打發周圍人離開,將蕭偌招到身邊。
「說吧,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沒有問鄒文余說了什麼,而是在問他擔心什麼。
……行吧。
特殊時期,蕭偌也懶得計較對方總是派人監視自己的事了。
蕭偌面色猶豫,斟酌了下字句才張口道:「臣擔心,鄒公公手裡握著的消息,或許真會對皇上造成影響。」
虞澤兮並未多言。
蕭偌向來不擅長言辭,只能盡力思考著道。
「鄒公公幾次與臣接觸,費盡心機想要通過臣將消息傳到皇上面前,明顯不懷好意,既然如此的話,臣想著能不能將他關押起來,讓秘密永遠是秘密,以免擾亂皇上的心緒。」
「辦法不錯,」虞澤兮將他拉到身旁,「只是你以為,連鄒文余都清楚的宮中秘辛,為何朕卻一無所知。」
蕭偌怔住。
對啊,以皇上對朝廷內外的掌控,這明顯不合常理。
「因為怕被擾動到心緒,所以便不聽不看,」虞澤兮聲音平穩,「過往真相又如何,只要朕不想要知道,便沒有人能夠讓朕知道。」
蕭偌嘴唇緊抿,好半晌都沒有做聲。
又是那種心疼的神情。
虞澤兮心頭微動,對方應該已經不記得了,兩人第一次遇見,其實並不是在岳家的族學裡,而是在清源寺前的街道邊。
那裡是京城最擁擠的地方,綢緞莊,生藥鋪,珠寶行。
彼時還是少年的蕭偌正坐在二樓上,悠閒倚靠窗邊聽人撫琴,有桃花落在他的發間,他回過頭,笑望那株盛放的桃樹。
而那目光如今正滿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虞澤兮忽然覺得,自己的病情也並非是全無好處的。
「你之前不是說過嗎,下回發病時,要陪在朕的身邊。」虞澤兮神色比往常更加淡然。
蕭偌一愣,不過還是頷首。
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是要陪在對方身邊的。
「那就讓他們試試吧,」虞澤兮道,「……在使盡手段之後,究竟能不能將朕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