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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董敘搖搖頭,小聲遲疑道,「不知怎的,蕭公子這幅畫,老奴倒像是瞧見了幾年之前的皇上。」
蕭偌一怔,也覺得自己剛剛畫的肖像不妥,慌忙將草圖收了起來。
「公公看錯了,可能是我技藝不佳,所以沒有畫好。」
是嗎,董敘忍不住皺眉。
收起廢棄的畫紙,蕭偌轉過頭,正想重新提筆,卻忽然與書案後同樣抬眸的人四目相對。
深碧色的眼眸在光線下仿佛冰湖,蕭偌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連忙站直了身子。
虞澤兮神色平淡,瞥了眼蕭偌手中的畫筆,卻問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話。
「送你的酒都喝了嗎?」
蕭偌心底一驚,連忙垂頭:「回皇上的話,下午還有事忙,所以臣只淺嘗了一杯,是梅子酒,味道十分醇香。」
虞澤兮輕輕頷首,沒再多問,繼續批改手邊的奏章。
始終沒有等到下一句回應,蕭偌有些不安,目光游移,忽然瞧見皇上腳邊的一團白影。
這是,取暖用的毛毯?
不敢細看,蕭偌迅速轉開了視線,繼續將注意集中在面前的畫紙上面。
或許是徹底沉浸於繪畫的緣故,蕭偌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等終於畫出幾張自己還算滿意的畫像,御書房外的天色已經隱隱有些暗了。
新畫出的肖像共有六張,皆是不同角度的側顏,有的手握硃筆,有的低頭飲茶,雖只是白描出的簡單畫像,卻已將畫中人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蕭偌檢查了下自己的畫作,也覺得有些開心,過去三年,他大半時間都在梅老的草廬中學畫,各種風景人物不知畫了多少,還是第一回畫出讓自己滿意的畫像。
也不知是不是靈光一閃,倘若能繼續保持下去,也不愁梅老不肯收他為徒了。
「不錯。」熟悉的聲音傳來。
蕭偌連忙起身要跪,卻被對方伸手攔住。
虞澤兮像是已經忙完,神情帶了些許輕鬆,隨手翻看桌上的一疊畫作。
在翻出蕭偌之前廢棄的某張草圖時,深碧色的眸子微微波動了一下。
「皇上,」蕭偌有些心虛,下意識想要將畫紙取回來,「這是臣畫壞的廢稿,還是快些扔了吧。」
「為何要扔?」虞澤兮垂眸望著他。
蕭偌心底崩潰,也不知自己剛剛是不是鬼迷心竅了,居然會畫出對方三年前的模樣,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活像是在提醒對方當年發生的事情。
倒是一旁的董公公十分乖覺,朝身旁宮女使了個眼色,眾人引著侍講學士一同離開,將書房空間留給屋內的兩人。
「沒,臣畫壞的草圖都是要扔掉的,以免旁人看了笑話。」
眼見其餘人都已經走了,蕭偌也想要溜之大吉,卻被一團雪白的事物攔住了去路。
是之前那條毛毯?
「是嗎,朕倒覺得很喜歡這一張。」
不,不是毛毯。
毛毯根本不可能有這種形狀!
蕭偌瞪大眼睛,已然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麼了,就見腳下那團毛茸茸的「毯子」忽然直起身子,赫然是一隻已經長成的荒原狼。
成年的荒原狼足有半人多高,眼眸泛著幽綠的光芒,張開血盆大口,用力打了個哈欠。
「你這張畫……」虞澤兮思考片刻,最終還是將那張畫像單獨取了出來。
蕭偌倒吸了陣涼氣,幾乎連驚呼都忘了,臉色瞬間慘白。
想也不想便撲到眼前人身上,八爪魚一樣將對方抱緊。
畫紙飄落在地。
白狼合上嘴巴,歪頭疑惑望向兩人。
第11章
混亂之中,蕭偌莫名想起岳慧茹曾經說的那一句。
「……我一見到皇上就害怕,還有皇上身邊的那隻白狼,站起來比我都高,我總覺得它能一口把我咬死。」
說話時岳慧茹滿眼恐懼,彼時蕭偌並未深思,只以為對方形容的白狼多有誇張的部分。
皇宮西苑的確有百獸園的存在,養在園裡的狼群有專人負責馴養,偶爾出來放風也算正常。
然而任是蕭偌想破頭也想不到,皇帝陛下居然真的敢將這樣一頭體型龐大的荒原狼直接放進御書房裡。
其他大臣都不上書抗議的嗎?
不,或許他們曾經抗議過,不過都被皇上當成耳旁風罷了。
虞澤兮卻沒有注意到蕭偌的心思百轉,只感覺這人身子很輕,細白的手腕牢牢圈在他的肩膀上面,圓睜的眸子裡滿是驚慌神色。
「你怕狼?」虞澤兮表情淡定,任由蕭偌攀在自己身上。
何止是害怕。
蕭偌知道此刻應當鬆手,可是距離不過半步的白狼讓他根本就不敢將人放開,反而抱得更緊。
蕭偌幼年時曾經被家中的獵狗驚嚇過,高燒了一場,病好之後便落下毛病,但凡見到長毛的動物都會忍不住害怕。
家裡母親養的狸花貓他見了尚且要繞著走,更何況這樣一頭巨狼。
他沒有高呼救命,已經是費了全身的力氣了。
「求皇上,能不能叫它走遠一些。」蕭偌抖著嗓音道。
面前的白狼好奇仰著頭,抬起前爪,幾次試探著想要上前,蕭偌心臟狂跳,感覺已經快要暈死過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早知道御書房裡有這種東西,他就算抗旨不遵也不會跑來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