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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再次皺眉:「不好,脂粉氣太重。」
宣寧侯能怎麼辦,只能繼續找下一間屋子。
侯府位於城西,其實占地很大,不過自從家族沒落之後,許多地方都荒廢了。
「太小。」
「太大。」
「有血腥氣,這裡過去是做庖屋的嗎?」
「換一間,這邊鄰水,夜裡風涼。」
宣寧侯身心俱疲,特別想說要不微臣將主臥讓給陛下算了,微臣家中粗陋,實在找不出別的客房了。
虞澤兮仿佛也很為難,思忖片刻道:「既然這幾間屋子都不行,不如……」
不如回宮去是嗎?
宣寧侯心頭一喜,滿含期待地望向對方。
「不如朕先去蕭偌房中湊合一晚,他在府里的屋子,這會兒應當還留著吧。」
宣寧侯呆滯:「啊?」
「就這麼說定了,」虞澤兮語氣自然,「正好朕也想瞧瞧他之前住過的地方。」
早猜到會是這種結果的蕭偌伸手扶額。
蕭偌的院子確實還保留著,他平日不喜吵鬧,住的地方也特地挑選了侯府最角落的位置,依著假山,周遭十分清靜。
進到院子裡,蕭偌瞥了身邊人一眼。
「皇上方才是故意的吧?」
「怎麼會,」虞澤兮打量著四周,「不是朕想住在你這裡,實在是府上沒有合適的客房,朕總不能在客棧里留宿。」
眼前房間與玉階殿裡的房間相差無幾,裝飾簡單,卻掛滿了各式字畫,有蕭偌親手畫的,也有偶爾在街上淘換來的。
布局雜而不亂,搭配著滿室花草與牆角上的古琴,倒也別有一番清雅韻味。
「皇上明知道,臣說的不是留宿的事。」蕭偌悶聲道。
自從他上回私逃出宮後,父親原本就對皇上多有畏懼,再經過今日這麼一嚇,非得落下病根不可。
「哦,那朕的確是故意的,」虞澤兮淺笑了下,湊近蕭偌耳畔道,「他身為天子近臣,卻試圖將朕的皇后帶出宮外,你說他該不該罰?」
蕭偌按住耳朵,努力作出無辜的表情。
伸手將對方攬到懷裡,虞澤兮沒再逗他:「放心,朕已經叫董敘安撫你家人去了。」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朕也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今日不過是稍加敲打罷了,並未有繼續追究的意思。」
蕭偌:「……」
是,皇上您可真是寬厚大度,一點都不小心眼吶。
確認父親那邊不會有什麼問題後,蕭偌終於鬆了口氣,吩咐丫鬟端來茶水,任由對方參觀自己的房間。
牆角的炭火盆點燃,房內很快回暖,蕭偌坐在書案邊有些睏倦,偶爾與對面人搭上幾句話。
很困,蕭偌打了個哈欠,目光掃過,卻忽然發現一疊熟悉的畫紙,頓時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這不是……
虞澤兮將手背在身後,正欣賞掛在牆上的一幅《野外珍禽圖》。
作畫用的是工筆,風格隨意閒適,雖然沒有纖毫畢現,卻畫得栩栩如生,生動異常。
「這幅畫不錯,看下面的日子,是你三年前畫的嗎?」虞澤兮隨意問。
「對,是三年前在聿州畫的。」蕭偌心跳有些加速,壓根顧不上對方究竟問了什麼,只死盯著書下的那一疊畫紙。
這些畫怎麼會在這裡?
是了,是他托人送回家中,只是沒想到辦事的人粗心,竟然直接將畫攤開在書案上。
蕭偌努力讓自己鎮定。
前頭的幾張也就罷了,基本都是他在皇宮無聊,胡亂塗抹出來的,可夾在裡面的一幅,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方看到的。
「皇上,眼下時間還早,不如臣帶您到府里去轉轉吧。」
蕭偌不敢妄動,只得湊到對方身側,儘可能語氣平穩道。
「剛剛不是已經都看過了?」虞澤兮依舊盯著牆上的珍禽圖。
「是,」蕭偌思緒轉得飛快,「但那只是看了府里的客房,宣寧侯府還有許多其他值得一看的地方。」
比如園內的雜草。
比如坍塌的院牆。
虞澤兮轉回視線,神情無奈道:「……再看下去,朕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有意給朕瞧這些,好叫朕心疼的。」
蕭偌愣住,連忙搖頭:「沒,這有什麼好心疼的,臣家裡雖然不算富裕,但也沒到過不下去的程度,況且臣之前出門在外,荒郊野嶺都住過,環境比這裡差多了。」
虞澤兮嘆息,這回是當真有些心疼了,伸手敲了下他的腦袋。
「罷了,原本也是朕疏忽了,明日便叫人將你家重新修繕一遍,皇后儀仗到時要從侯府離開,總不好太過寒酸。」
蕭偌張了張口,不明白話題怎麼轉到這裡來了,並沒留意對方的靠近。
以至於等再回過神時,對方已經將那疊畫紙取走。
蕭偌:「……」別!
「這是你之前在宮裡畫的,」虞澤兮低頭翻看,「怎麼送回府里了?」
畫紙翻到中間,動作突然頓住。
一張白描勾出的草圖映入眼帘,那是張年輕男子的背影,衣裳落下大半,能清晰看到肩背內側一顆黑色的小痣。
筆觸生動,分明簡單的畫面,卻莫名透著股旖旎氣氛。
「這是誰?」虞澤兮沉默半晌,終於舉起畫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