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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今日脾氣似乎變差了許多,完全不像往日那般溫和。
「怎麼,還想要朕親手餵你喝藥?」虞澤兮望著他,深碧色的眸子帶了些戲謔。
「不用!」蕭偌連忙接過藥碗,忍著苦澀一飲而盡。
見他終於肯乖乖喝藥,虞澤兮神色稍緩,用帕子幫他將嘴角擦淨。
「聽宮人說你畫了近三個時辰的畫,幾乎一整日都沒有用膳……先前也就罷了,若再敢有下次,你便搬到紫宸宮來,朕親自盯著你休息用膳。」
蕭偌險些被湯藥嗆到,低頭咳了一聲。
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眼前人的確是在生氣,且還是生氣他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這樣的對話實在太過古怪,仿佛兩人當真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親密關係。
可是不對。
眼前之人對他明明只是利用,溫和也好,體貼也罷,都不過是為了做給太后看的,好讓太后對他生出芥蒂,以此來分化宣寧侯與岳家的關係。
蕭偌垂下眼帘,卻怎麼也壓不住自己的心跳,只感覺胸口悶痛得更加嚴重。
「躺下吧,」面前人臉色實在難看,虞澤兮無奈,只得輕嘆了聲道,「朕今晚在這裡守著你,等你睡熟了再回去。」
腦海中昏昏沉沉,蕭偌也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下,等再醒來外面天還是黑的,屋內燭火卻比先前明亮了許多。
虞澤兮並沒有離開,而是將桌案搬到了床邊,繼續白日未批完的奏摺,一手翻開摺子,一手寫下硃批。
就在蕭偌看過去這段時間裡,對方已經寫下七八個「知道了」。
「笑什麼?」
見他醒了,虞澤兮放下摺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蕭偌不敢躲閃,只能收起笑容:「沒,臣已經覺得好多了,頭也不昏沉了。」
他其實是在笑最後一封奏摺,看開頭似乎是某地總督寫下的,問皇上要不要進獻當地的水果入京。
也不知那水果究竟是什麼,皇上似乎很是嫌棄,直接回「酸澀難吃,不必再送了」。
算不得什麼好笑的話。
只是進宮這些日子,蕭偌還從來不清楚這人的喜好,如今忽然得知對方不愛吃味道酸澀的水果,總有種新奇又有趣的感覺。
壓抑住心底的起伏,蕭偌望了望外頭,房門微敞著,一眼便能瞧見明間靠牆的書案。
那上面正擺放著他之前重修過的群仙賀壽圖。
心思轉了幾圈,還沒等開口,額頭就先被人拍了一記。
「想都別想,你眼下剛剛退熱,如果夜裡再燒起來,朕看你這幾日都不必下床了。」
蕭偌捂住額頭,努力替自己爭辯:「只剩下幾處細節需要修改,一個時辰,不,三四刻鐘就足夠了。」
「皇上,馬上便是萬壽節了,臣已經花了那麼多精力,實在不想半途而廢。」
「那就等明早,」虞澤兮絲毫也不留情面,繼續批改手邊的奏摺,「明日馮御醫看過了,若是說你沒事,你再起來作畫。」
早上再畫自然可以,但下午賀壽圖便要被拿到慶和殿內進行前期的布置,蕭偌還想多檢查幾遍,留出足夠修補的時間。
「……你想讓朕陪你一起睡?」虞澤兮問。
蕭偌快速將自己埋進被子裡:「皇上您忙,臣馬上便睡了!」
由於先前已經睡過,蕭偌此刻並無困意,實在睡不著,索性偷眼打量起床邊的虞澤兮。
昏黃燭火之下,那人輪廓深邃,低垂的眼睫濃黑好似鴉羽,唯有臉側暈染出一抹橘紅。
若是能畫在紙上就好了。
蕭偌忽然有衝動想要拿來筆墨,不過也無妨,他向來過目不忘,等明日再畫應當也來得及。
正當蕭偌在腦海中寫寫畫畫,思考這幅畫該如何構圖的時候,虞澤兮忽然間開口。
「……關於下月立後之事,太后應當已經與你說過了。」
蕭偌愣住,腦海里的構圖瞬間一片空白。
「怎麼,太后沒提過此事?」
虞澤兮微抬起眼眸,仿佛聊著再尋常不過的閒話,而非在談論兩人的婚事。
「說過。」
蕭偌垂下頭,心跳不斷加快,不知是緊張還是糾結。
虞澤兮繼續道:「太后一向中意你,覺得朕年少便與你相識,期間雖然有種種誤會,但近來相處也算融洽,且朕也不想後位空置太久,便索性答應了下來。」
「當然,這只是太后的意思,朕也想聽聽你的想法。」
太后中意他?
蕭偌盯著不遠處的宮燈。
倘若沒有聽到那段在康仁宮裡的對話,蕭偌也許還會相信,然而此時此刻,太后估計十分後悔將他接進宮中。
「你不願意?」
見他許久都沒有應答,虞澤兮淡聲問,語氣平常,蕭偌卻莫名嚇了一跳,連忙搖頭。
「皇上恕罪,臣方才走神了。」
虞澤兮神色溫和,伸手幫他撥開碎發。
「你不答,朕便當你是已經同意了,最近仔細將養著身體,等到你病好了,朕帶你去坤儀宮看看。」
坤儀宮既是皇后寢宮,也是帝後大婚的場所。
蕭偌思緒混亂,不記得自己究竟有沒有點頭。
蕭偌一直到清晨才總算睡去,夢裡昏昏沉沉,再睜開眼時已是過了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