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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澤兮伸手接過內侍遞來的玉帶,側耳聽著外面一聲高過一聲的長嘯。
「蕭偌呢,你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虞澤兮忽然問。
「大約半個時辰前,老奴見蕭公子坐著無聊,便叫人給他取了糕點和茶水。」董敘回憶著道,心底卻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應當不會吧,」董公公喃喃自語,「今日可是萬壽節。」
正因為是萬壽節。
為了大宴群臣,今晚正是內廷守衛最鬆散之時。
慶和殿附近人流密集,太監宮女,上六軍侍衛,甚至來往官員,蕭偌若是有意甩開身邊人離去,實在再簡單不過。
事情比他預想中的提前了。
虞澤兮面如冰霜,一把揮開內侍:「叫人封鎖宮門,在找到他之前,任何人都不許放行。」
「是。」董敘驚慌點頭。
殿外白狼停止長嘯,一躍而起,緊跟在主人身後。
…
距離大宴開始還有不到兩刻鐘,慶和殿正殿西北角上卻已聚集了不少朝中大臣。
起初過來圍觀的只有一名上了年紀的皇室宗親。
老侯爺年紀大了,不耐煩久坐,原本是想來瞧瞧木架上掛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還沒等靠到近前,就先忍不住驚呼出聲。
半透的畫紙背後燭火搖動,手捧花卉鮮果的仙子幾乎騰空而起,花瓣灑落,落在地上轉瞬化成白鶴。
明明沒有聲音,變幻的光影之間,卻仿佛讓人聽見山泉流淌,無數衣袂翻飛伴隨著琴音起舞。
仙人撫琴,鳥獸齊鳴,畫中的一切恍若都變作了真實,隔著薄薄的畫紙,讓凡夫得以窺見蓬萊一角,下意識屏住呼吸。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老侯爺目不轉睛,動作卻很快引來殿內的其他官員,眾人紛紛聚集過來,連連驚嘆。
低聲詢問這究竟是什麼,為何會被懸掛在此處。
「哎,這不是群仙賀壽圖嗎,打從下午時就一直掛在這裡了。」終於有官員回想起來。
是一直掛在這裡,只是下午那會兒光線還算充足,加上沒有背後的燭光,瞧著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畫作。
沒想到入了夜之後,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效果,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鬼斧神工。
候在一旁的畫師吳譽連忙湊上前來,堆著笑臉道:「是群仙賀壽圖,因為用了特殊的顏料,陽光下還看不出,到了夜裡用燭火照亮,便會使顏色交疊變幻,好似整幅畫都活了過來。」
原來是特殊顏料。
眾人恍然點頭,卻越發忍不住靠近細看。
吳譽幾乎壓不住嘴角的笑容,他昨日便已經被這畫震撼過了,如今聽著周圍人的驚嘆,雖然不是自己親手所畫,卻也有種與有榮焉的喜悅。
可惜了,如果那一位當真只是宮廷畫師就好了。
不過二十出頭就能有如此畫技,未來必然不可限量。
「對了,」最初開口的官員忽然道,「這群仙賀壽圖是那位蕭公子所畫吧,不知吳大人可否為我等引見一二。」
其餘大臣也跟著頷首。
能進正殿的最低也是四品要員,吳譽哪有推辭的道理,趕忙點頭應是。
回身卻發現擺著茶水點心的長桌之後已然空空蕩蕩。
吳譽悚然一驚,用力扯住不遠處的杜柏川。
「蕭公子呢,蕭公子怎麼不見了!」
慶和殿內一片嘈雜,被議論的蕭偌本人卻已經被雨水淋透,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樹林外翻身下馬,由侍衛強推著塞進了馬車。
馬車不大,外表十分陳舊,原本是藏在草垛之中的,內里只夠兩三人乘坐。
乘上馬車之前,蕭偌心頭微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裝作不經意道。
「勞煩問一句,我弟弟蕭行舟如今可是與父親在一起……他先前在牢里被人打傷,不知有沒有痊癒,我有些擔心他。」
給馬套韁繩的侍衛愣了下,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大公子放心,二公子眼下正與侯爺一同等在城外,出了北城門,你們馬上就能見到了。」
「多謝,那我就放心了。」蕭偌神色平和,心卻是往下沉了沉。
其實從剛剛開始他就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如今試探了才發現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
第一,蕭行舟在牢里沒多久便被皇上派人接出來了,期間從未受傷,也不存在有沒有痊癒的問題。
其次,最初來送信的侍衛已經提到過,為了保險起見,弟弟帶著母親昨日便已經離開京城,與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蕭偌這會兒突然記起來,他起先因為看見熟人疏忽,所以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沒有仔細檢查過來人的印信。
也就意味著,對方即便是父親的親兵,也極有可能並非是這一次到宮裡接應他的人。
無數思緒湧上腦海,蕭偌不禁想到最壞的可能。
是有人在父親身邊安插了人手,特意偽造字跡將他帶出宮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單純劫持自己,還是利用自己來威脅父親?
蕭偌在馬車的角落裡坐下,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語氣自然道:「那個,有件事情,不知我父親有沒有與你們提過。」
坐在馬車對面的中年侍衛轉過頭,目光銳利,緊盯著蕭偌的一舉一動。
「大公子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