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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宣寧侯也跟著頷首,「我也覺得不對,明天我找找門路,立後的旨意還沒有下來,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岳宛瑩點點頭,用力攥緊兒子的手腕。
是,只是被挑選進宮,能不能被皇上相中還是兩說,完全沒必要現在泄氣。
夜晚降溫,似乎又要下雨,天邊陰沉沉的,府里大部分的燈都已經熄滅,蕭偌躺在枕頭裡翻來覆去,終於披衣起身。
聽到響動,守夜的丫鬟鈴冬嚇了一跳,連忙揉了揉眼睛。
「這麼晚了,公子要到哪兒去?」
「哦,沒什麼,」蕭偌笑了笑,「靛青和赭石用完了,我出去買些新的回來。」
靛青和赭石皆是作畫時常用的顏料,鈴冬還迷糊著,雖然不明白自家公子為何大半夜出門買畫具,卻也只能點頭。
「那奴婢幫您留著燈,夜裡街上亂,您早些回來。」
「嗯。」蕭偌沒再多說,轉身出了院門。
京城內不設宵禁,街邊夜市一般到三更天左右才會結束,更熱鬧的地方,夜間集市幾乎通宵不斷。
宣寧侯府臨著街頭,各種吃食的叫賣聲不用出門也能聽見,水晶膾,糍糕,羊雜湯,香氣飄散在四周,讓蕭偌原本緊繃的心緒也跟著放鬆了少許。
蕭偌揉了揉眉心,盤算著該找誰去打聽宮裡的情況。
父親那邊顯然是指望不上了,宣寧侯性子直,腦子也不算靈光,不然也不會到今日才知曉他要被挑選入宮的事。
可惜蕭偌離京太久,過往的人脈早就已經斷得差不多了,要論還有誰能說得上話的,估計也只剩下琮王世子,琮小王爺虞齊瑞了。
兩人自幼相識,虞齊瑞交遊廣闊,消息最是靈通,找對方打探消息應該不難,只是如果向對方求助的話,恐怕又要欠下大筆人情了。
雖說出門買畫具只是藉口,但家中也的確有幾種顏料快要用完,蕭偌在街市轉了幾圈,索性進到坊內買齊了需要的顏料。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捧著大堆東西朝回府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片刻,就感覺四外黑漆漆的,掛在牆上的燈不知何時已然熄了大半。
東街顏料坊位置偏僻,蕭偌腳步頓了頓,正猶豫著要不要換條路走,忽然瞧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著玉色衣裳,黑暗中身姿挺拔,似乎也正在朝蕭偌的位置走來。
沒有這麼巧吧。
他只是隨便出來逛一逛。
蕭偌擅長作畫,天生過目不忘,此刻越看對方的身形越覺得眼熟。
若是換了平常,他或許還不會如此疑神疑鬼,可眼下剛接了太后的懿旨,他整個人都有些彆扭,根本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認錯。
忽然慶幸巷子裡光線昏暗,對方應該還沒有看清自己。
蕭偌沒任何猶豫,轉身便朝另一條巷子走去。
越往巷子裡光線越是昏暗,只有遠處巷口不知誰提著盞燈籠,在黑暗中映出微弱的光點。
蕭偌朝著光點的方向加快步子,然而才行到半路,就與人直接撞在了一處。
清淡的木質香氣霎時充斥在鼻間。
與京城人慣用的和香不同,來人似乎只用了一味沉香薰染衣料,通身乾淨清涼,帶著老料沉香特有的甘甜韻味。
不過蕭偌已經沒有心思再考慮這些了,他方才精神緊繃,下意識將手中的顏料擋在面前,結果失了準頭,盡數潑在了眼前人的領口。
昏黃燈光下,靛青呈現出一種接近深碧的顏色,星星點點落在那人的臉頰上,更襯得對方眸光幽邃。
「皇上!」巷口外,有侍衛提著六角宮燈匆忙趕來。
蕭偌雙眼倏地睜大,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
完了。
第3章
蕭偌整個腦海都亂作一團,等再回過神時,已經下意識轉身跑遠。
夜色正濃,街尾的燈籠發著微光,遠處街道上依稀能聽到小販叫賣的聲音。
虞澤兮站在原地沒有動,只靜靜盯著蕭偌離去的背影。
「哎呦皇上!」御前太監葛姜跟在侍衛身後,瞧見對方的模樣嚇了一跳,頓時大呼小叫起來。
「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弄成這樣了,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睛的……」
虞澤兮轉過視線,眼眸里映了昏黃的火光。
分明是初秋天氣,葛姜卻沒來由背後一寒,瞬間垂頭不敢應聲。
還是剛剛目睹全程的侍衛低聲提醒了他一句:「是蕭大公子,方才不小心與皇上撞在一起了。」
「原來是大公子,」葛姜搓了搓手,連忙露出討好的笑容,「別說,蕭公子不愧是書畫名家,這潑出來的顏料,還……怪有意境的。」
別人興許不清楚,但葛姜在御前伺候多年,也算是宮裡的老人了,自然知曉皇上與那位侯府大公子的過往。
虞澤兮懶得與他廢話,心底只回憶著那人過分纖細的腰肢,眉頭忍不住皺起。
「侯府的伙食不好嗎?」
「啊?」葛姜沒有聽清。
「罷了,」虞澤兮拂去面上的靛青,「先回宮。」
並不清楚後續的經過,蕭偌幾乎一路飛奔回了府中,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屋內沒有掌燈,到處都是漆黑,只有鎏金雕花銅爐冒著一縷青煙,似乎是腦與檀香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