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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從半尺寬的小窗前瞥回眼來,也不知是眼惡這酷刑的慘狀,還是聞到那股子刺鼻的焦臭味暗生不適,眉間微微蹙起,唇角卻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慢悠悠地轉過身來。
「區區一個人而已,又不是什麽彌天大罪,只管怎麽料理不成,至於下這麽狠的手麽?」
他像在教訓,可話里話外卻沒有一絲不滿的意味,曹成福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分明,挨近了陪著笑臉。
「督主宅心仁厚,奴婢起先也這麽想來著,誰料這小娘們不識相,前兩日就開始沒個消停,有些話還透著對督主不敬,況且奴婢想著要真是模樣全須全尾的料理了,回頭別是個禍害,所以……嘿嘿,便自己做了主張,還請督主恕罪。」
在東廠待得久了,心思本事未見得能漲多少,折騰人的能耐卻是一天比一天強,不過,只要不出格,倒也無傷大雅。
「成,那本督就不管了,這事兒便由你做主。」秦恪淡嗬了一聲,目光轉遠,「走吧,到那頭看看。」
曹成福眯眼笑著,臉上透著格外的興奮,嗬腰打躬比了比手,當先在前引路。
那巷子窄得很,容不得兩人並肩,只能一前一後地走,頭頂也甚是低矮,伸手便可觸及,瞧著便愈發顯得狹長,幾盞壁燈隔得遠遠的,深處便是一片幽暗,恍如地宮甬道。
終於走到盡頭,轉過拐角,碗口粗的鐵欄便生硬地戳入眼中。
牢門旁沒有值守的錦衣衛,而是兩排身著褐衫,頭戴三山帽的東廠番役,見他來便齊刷刷地嗬腰行禮。
秦恪隱約看到裡頭的人橫鎖在木枷上,沒見有什麽活氣兒,不知是昏死了還是怎麽的。
他也無心在這裡瞧,看曹成福叫人開了門,便上前矮身跨了進去。
那人果然鎖在橫枷上,兩條膀子像是都「刷洗」過,這時皮開肉綻,上頭已見了骨,血兀自還在往外滲。
不用問,這定然也是錦衣衛那幫人的手筆,知道是半日都留不下的人,也算是有眼色。
他唇角撩撩地向上翹,本來淡沉的眸光卻已冷寒似鐵,沒有絲毫笑意,眼角瞥了下,從旁邊撿了把燙人的烙鐵,從那垂散的長髮間伸過去,挑住對方的下頜往上抬。
長發徐徐向兩旁分開,那張臉的皮色除了蒼白之外倒還一如平常,雙眼卻是血肉模糊,顯然眼珠子已被剜去了。
稍稍用力再一頂,那口中又有一股子半黑的血湧出來,不用看,舌頭定然也被拉了。
秦恪唇角的笑不自禁地咧開了些,但總覺還不夠快意。
這麽干不過是憑權勢手段壓人,跟那些尋仇報怨的江湖人沒什麽兩樣,算不得是真正的稱心如意。
手上拖挑的份量輕了些,那張已有些扭曲不實的臉也有了幾分活氣。
他隨手丟開烙鐵,走近一步。
「虞院使醫道高明,這忍性也著實不差,能在詔獄裡撐過這幾樣刑,還真是少見,本督佩服,難怪在宮裡藏了那麽多年,都沒人查出你是川南鮮家的首徒。」
那虞院使渾身一悚,像是牽動了痛處,臉上肌肉痙攣,口中發出「嗬嗬」的低聲,雖然沒了雙眼,卻仍能瞧出那副驚恐萬狀之態。
「怕什麽,知道了便也了了心事,省得藏藏掖掖,自己提心弔膽。」
秦恪唇角淡哂,又稍稍湊近了些:「若本督沒猜錯的話,當年血洗鮮家,謀奪秘錄的便是閣下吧?」
虞院使又是一怔,臉上已不見恐懼,竟是難以置信的驚愕。
「不就是副竹簡麽,至於把大好年華都耗在這上頭麽?顛來倒去,騙這個害那個,現下這……嘖,唉,空有這身本事,當真可惜了,也罷,本督今日便叫你死個明白。」
第245章 狂香浩態
什麽叫死得明白?
無非就是想落個心裡敞亮。
不至於都身首異處,血濺當場了,還不知道索命的箭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的暗垛子裡射出來的。
然而,一旦得悉了實情,個人的反應卻又不盡相同,恨不得千人千相,端的看那人究竟在乎的是「明白」還是「死」。
虞院使臉上的神色早已凝滯。
口中的「嗬嗬」聲也戛然而止,至於牙關間那分不清是咬磨還是磕碰的碎響,上下唇微張著,露出裡面血窟窿般的口喉。
到底也算是有幾分本事的人,沒經過什麽皮肉之苦,或許一時間氣沮倉惶,可終究還是不會那麽輕易就成了任人捶捏的軟柿子、爛稀泥。
但凡碰見這樣的,就得從心思底精神氣上下手,勁兒使在裉節上,用不了多大的工夫,自己從裡頭就癱散了。
秦恪淡凜著眼直起身,手攏在袖筒里促然震了兩下,打出似悶似脆的空響。
很快,曹成福就趨步跨過牢門走了進來,近前嗬腰將一隻翻開了蓋子的木匣拱手奉上。
他斜眸瞥著那裡頭,像在玩味地端詳,薄涼的笑意輕撩地拂掠過唇角,又多瞧了兩眼,才伸手過去,揀零碎似的將東西拿出來,托在虛攏的掌心裡。
銀光在昏暗的囚室里更顯得暗淡,半精不粗的手工這時也瞧不出那麽多瑕疵了。
的確就是那隻鐲子沒錯,可這會子已經斷成了四五截,有兩段瞧著都有些扭彎了。
「嘖,瞧瞧,瞧瞧,這弄的,不就是想找個內藏件麽,哪兒就至於把人家一樣祖傳的東西毀得這等雞零狗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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