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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底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小丫頭,別人才剛舍下這麽一丁點兒的好處,便感恩戴德地把心都掏出來了。
秦恪坦然受下那一拜,目光垂睨著那素淡如雪的人兒:「用不著這麽一本正經,本督可不是急人苦難的菩薩,先前你差事辦得妥當,總說要賞來著,現在不過是把話兌現了,別當本督是言而無信的人,以後辦差也安心些。」
他幾乎是直言不諱,絲毫不加偽飾。
蕭曼聽著卻反而把所有的疑慮都放下了,哪怕這算是「論功行賞」也好,總還是有根有據,不用瞎猜疑,遠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許諾叫人安心。
她沒起身,紅著眼眶伏在地上,咽聲道:「廠督大人替我安葬父母入土為安,全我人倫孝道,不管是為了什麽,於蕭曼而言都是一樣,所以還是那句話,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還真是個死心眼兒,不過言之鑿鑿,聽著也確是那麽回事。
秦恪輕嗬了一聲:「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不用現在就感恩戴德。本來該等到中元再讓你來的,想想到時候宮裡少不得有大事,只怕脫不開身,撿日不如撞日,索性趁著今天出來便了了你這樁心事。稍時還得回宮復旨,耽擱不了多久,該怎麽著就趕快吧,下次便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說著便自顧自地走去一邊,不再擾她。
蕭曼情知他說的是實,內侍出宮本就不便,又要小心翼翼地掩人耳目,能來一次都須倍加珍惜。
當下焚香叩拜,燒化了紙錢,細語傾訴,免不得又是悲戚難抑,淚雨成行。
她沒敢耽擱太久,最後又拜了幾拜,便擦淨了臉,起身隨秦恪依原路出了山谷,穿過密林,尋到之前那輛車,換回原來的衣裳。
秦恪倒像心情甚好,自己駕轅揚鞭,載著她從小徑繞出山坳,沿正路往南,徑回京城,經北安門時換乘了轎子。
這時候已近傍晚,天色昏黃不明,宮牆重重的紅被覆壓在下面,像托不住那片光,望著儘是些沉晦的顏色。
養心殿周圍壁立重重,最先暗下來,幾個內侍已經開始挑燈往廊檐下掛。
秦恪讓蕭曼自去尋廬陵王,又叫人去通稟,不多時就聽裡面傳見。
暖閣內香菸繚繞,濃濃的全是檀香味兒,中間設了壇,臻平帝道袍加身,頭戴花環,口中念念有詞,正焚表祭蒼,祈天占醮。
焦芳端著法器侍立在一旁,沖他微微丟了個眼色。
秦恪立時會意,叩過頭之後,便摘下描金烏紗放在一旁,去邊上的銅盆里淨了手臉,再從香案上取了個一樣的花環戴在頭上,然後趨步走到焦芳身側靜立不語。
臻平帝念畢,便取出三枚制錢卜卦,焦芳和秦恪知道他的習慣,都識趣地又向後退了兩步,明著說是不敢擾亂了天意,暗地裡卻是不能得悉卦象的真實。
半晌,就聽「啪」的一聲,臻平帝忽然掌心下按,將三枚制錢捂住,沉聲問:「現下是幾時?」
「回主子,酉時末了。」焦芳立時在後面應聲。
臻平帝沒再說話,緩緩將五指叉開,盯著指縫間露出的卦面,目光中卻是一片雲淡風輕,波瀾閒靜,略看了片刻,便拂袖一收,摘去了頭上的花環,隨手丟在案上。
「那邊到底什麽事?」
秦恪也趕忙取下花環,卻恭敬地拿在手中,走近一步道:「主子聖德,淳安縣君並無大礙,只是氣鬱失調,臉上生了些暗瘡,照方服藥,不日便可痊癒。為防萬一,奴婢已叫秦禎留了避蠱的藥丸,應該不會再有差池。」
臻平帝頷首微笑:「無事便好,朕實在不願再見人被無辜牽連,早一天了結,也好早一刻安心。」
這話說得有些隱晦不明,焦芳和秦恪互望了一眼,都微蹙了下眉,沒有接話,只等著他下面的話。
主僕間默然片刻,臻平帝才輕嘆了口氣。緩聲道:「再過幾日便是中元,事情都預備得怎麽樣了?」
焦芳聽他忽然轉了話頭,先看了秦恪一眼,見他點頭,才應道:「大略都齊備了,主子看,這次是不是仍由……」
「不,朕這次要親往太廟祭祖。」
第83章 天光乍泄
碧空如洗,纖塵不染。
流散的雲像稀薄的霧氣,漫過湛藍的天,有幾片正遮在日頭上,籠紗似的掩去刺目的焦灼,舒散地灑下溫潤的光。
蕭曼坐在窗邊,拿小刀將長長的竹節從中破開,剖做幾片,放在矮几上,只拿其中一片,手中的小刀平平地磔進去,勻著力順勢划過,但聽「噝噝」輕響,便削下窄窄的一條。
「哇,你好厲害。」趴在旁邊的廬陵王看她手法純熟,不由嘖嘖讚嘆,卻又好奇問,「就這幾根真的能紮燈籠?」
「那當然,世子瞧到後來就知道了。」
蕭曼微笑應著,垂眼並沒分心,手上不停,不一會兒便剖了三四十根竹篾,都是四五尺長,柳枝般軟細細的一條。
她拿起來放在掌心仔細端詳掂量,覺得差不多滿意了,便不再繼續剖,先取了幾根依著經緯橫豎開始穿編。
廬陵王也越看越興奮,搶著把竹篾往她手裡遞。
片刻之間,燈籠已初具形態,上下略窄,中間大腹便便,圓潤規整,雖然較殿檐下的風燈稍小些,但已不是河燈可比的了。
她編好燈殼,在上頭塗滿漿糊,外麵糊上一層杏色的薄紗,放在一旁靜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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