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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頭微凜,眉間也蹙起來。
當初還裝得逆來順受,原來打從一開始就不老實,什麽該進不該進的地方,都敢去逛一圈,什麽該看不該看的東西,也都敢往眼裡頭拾掇,那心思可活絡著呢。
有一瞬,寒意肅起,如刀似劍,從胸間橫掠而過。
那是壓藏在他心底的死穴,又像終身纏身的隱疾,不光甩不掉,還會時常犯了病似的想起,怎樣的痛不欲生,只有自己知道。
秦恪墜著唇角吐出一聲殘碎的輕嗤,沒有接那話,漠然轉過身,對兀自抱臂戳在那裡發脾氣的瀾煜道:「陛下恕罪,臣原不過是想尋個樂子,開個玩笑,沒曾想陛下竟不喜歡,都是臣思慮不周。不如還是請陛下移駕回寢閣去,咱們玩些別的。」
「還有什麽好玩的?」
瀾煜鼓著腮幫瞧他,語聲仍有些氣哼哼的,眼中卻又含著期待。
「多得是。」秦恪唇角撩挑的笑稍顯發僵,但絲毫沒牽動臉上該有的和藹,「這兩日已有幾名番邦屬國的使臣到了,一是為弔唁先帝之喪,二來便是因陛下登基大典,要親往致賀,使團的賀禮都由鴻臚寺收點了,臣去瞧過,還真有幾樣稀罕玩意兒……」
「什麽稀罕玩意兒?快拿來我瞧瞧!」
瀾煜聽到這裡,眼中立時放出光彩來,臉上也轉為笑意,早將剛才的事兒拋到了腦後,急不可待地拉著他,倒像在央求。
秦恪扯了下唇,不著形跡地將他的手按下:「陛下莫急,還好臣有先見之明,一早都挑揀好,送到司禮監來了,陛下要看,臣這便命人去取。」
「快去取,快去取,我要看。你和秦禎也陪我一起看,走,走!」
瀾煜早耐不住,拉著他就往亭外走。
秦恪覷見身後的人也低首跟了上來,當即撤手撇開袖子。
「陛下稍待,臣還有些小事要交代秦奉御,別處說話也不方便,便請陛下先回寢閣,臣和秦奉御稍時便來,成不成?」
「啊……那好吧,你們可快點,別等東西來了還沒到。」
瀾煜稍顯失望,卻也沒加阻止,由著幾名聞聲上前的內侍擁著出了亭,很快便轉過湖石,不見了蹤影。
只不過少了幾個人而已,風立時就顯得大了,涼意從領巾袖口間滲進去,浸染上身子,驀然一個凜冽,拂著頭上的烏紗也是一顫。
蕭曼之前沒聽他接口回應,還以為這事兒已揭過去了,沒曾想他一轉頭竟把那孩子和其他人都支開,只將自己留下,顯然不是有話吩咐這麽簡單。
到底要干什麽?
像從前那樣,說幾句呲弄的話欺負人,還是已聽出自己剛才是言不由衷,心下更懷疑了,現在定要刨根究底地問個清楚?
一念及此,她不由緊張起來,甚至有些懼意暗生。可偏偏抬眼看時,對面那雙眸卻像剛才一樣,是淡淡的,瞧不出被任何情緒所染,就像面前根本沒有人。
「師,師兄……」
她一開口便發覺聲音乾澀,本來想好的話仿佛堵在喉間,竟然說不出來,只是咬唇含怯地看著他,心中翻江倒海。
秦恪也垂睨著她,那受驚小鹿般惶然的樣子全都在眼裡,就像頭一次看她愕然望來時一樣。
到底是個心思細密的,不用動手,不用說話,只是一個眼神,便能從中覺出怕來。
要在平時,瞧見這方寸大亂的模樣,或許就真消了氣,不跟她計較了。
可這事兒不一樣,那是不容任何人觸碰的東西,誰也不行。
尋幽探密的事兒好玩麽?或許真有那麽點誘人,可惜不是誰都幹得了,在他這裡,有哪個膽敢越雷池一步,能看到日頭的時候大概便不長了。
秦恪唇角淡噙出笑,眸光下移,落在她長而白皙的脖頸上。
纖纖俏俏,柔骨細潤,瞧著大約也用不了兩分力道,一霎就過去了,比拿刀砍頭還快,也不會有一丁點痛苦,就像是突然間睡著了。
叫人留下,卻又始終不說話,就這麽盯著,越看越叫人發毛。
蕭曼只覺那雙眼定在自己脖頸間便不動了,逡巡打量,也不知來來回回有多少遍,竟比亭外裹進來的風還讓人生寒。
她真的有些怕了,想轉身離去,甚至想撒腿逃跑,可那雙腳卻像定在地上,別說走,就連挪也挪不動半分,身子仿佛已和神識離散開來,只想留在這裡等待著他。
終於,對面那袍袖動了一下,跟著緩緩抬起,手迤迤地露出來,纖長的五指就在極近的地方,玉色的白比往時都顯得更加鮮目。
也不知怎麽的,她竟看得出神,腦中混混的,全然不知所以,只瞧著那隻手輕緩地搭上肩頭,又慢慢挨到頸側,指尖已蹭觸到肌膚……
秦恪眼中已淡出冷來,卻覺觸指的地方是溫熱的。
這蜻蜓點水的一下竟叫人說不出的心悸,連手上運好的力道都像被那片柔軟吸去了。
他縮了手,卻又不甘心離去,終於不由自主地向上移,撫上她側頰,輕輕撩挲著那烏紗下纖縷如絲的散發。
第196章 伴君幽獨
蕭曼還在怔神,就覺那微涼的指尖拂過鬢邊,余勢未盡,又有意無意地蹭過耳輪。
她哪裡知道他方才那一刻心頭急轉的促變,還道是存心為之。
只驚得渾身一顫,雙頰登時就被熱燙的紅暈染遍,手腳像一下解了定,慌不迭地閃身向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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