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頁
自從上次在坤寧宮出了那檔子事之後,她便沒再來養心殿看過瀾煜,至於因由,自謹避嫌倒在其次,夾在中間兩頭難做的滋味才真是難受,日子定然也不好過。
或許正因如此,人比先前也顯得憔悴了許多。
她沒去接那茶,立在一旁看她:「晉王妃殿下真的要離宮?」
慕婉婷唇角木然扯了下,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對,宮裡千般好,可我還是不慣,再說母後的身子也大好了,我這身份繼續留著不宜,借著省親也就正好走了。」
宮裡究竟好不好自有評說,但確實不是誰都能呆得住的,她怕就是其中之一。
從瀾建瑧那裡得不到絲毫情愛溫存,在謝氏身邊表面上婆賢媳孝,實際上也難有什麽真正的關懷,既然連一絲闔家溫暖都感覺不到,想走也是人之常情。
蕭曼暗想這事兒不光是你情我願,還牽扯到兩頭水火不容的爭鬥,本身就是個死結,要從中勸解根本就是在痴人說夢。
可不寬慰幾句自然也不成話。
她嘆了口氣,在旁溫聲道:「既是晉王妃殿下心意已定了,回侯府暫住些時日也是好的,一來免得侯爺和夫人想念,二來也歇養一下身子,奴婢這裡再寫張方子,殿下帶回去照著調養,理當有效。」
慕婉婷沒應聲,甚至沒去看她,雙眼幾乎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中那碗茶,目光是死水般的沉,半晌才道:「想念什麽,原本就是要在晉王殿下身邊伺候的,如今別說夫妻之義,就連近也近不得,這樣的沒出息父母瞧了也不會歡喜,回了家也沒什麽好。」
明明不是她的錯,怎麽這話里分明透著一股自怨自艾的味道?
蕭曼聽得奇怪,越來越覺她跟往常有些不同,只不過短短二十餘日,竟好像連性子都變了。
許是日子不如意,見天裡沒個開懷的時候,又沒人開解,人真的會有些抑鬱自傷,漸漸覺得眼前這些遭際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有些看不過去,可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站在那裡默然不語。
卻聽慕婉婷又道:「原本這頭事情了了,是該去建興的,可想想,晉王殿下身邊飲食起居自有人伺候,行軍戰事,兵法韜略,我更是一竅不通,去了幫不上什麽,反而惹厭,若真是牽連了什麽事,那可真是個不祥的人了。如今在宮裡待不下,那裡又去不得,想想也只有回家,閉門思過,日日祝禱母後和晉王殿下平安了。」
這越說越不成話,不光自暴自棄,還像是受虐成癮,神智間也有些不對勁了。
蕭曼不由眉間緊蹙,略想了想,順著她的話道:「殿下這麽說,足見恭孝賢德,太皇太後娘娘和晉王殿下知道了,也必然心中感念,所以殿下不必擔心,至親之間,哪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實在不成,奴婢過後回稟一聲,請陛下降個旨,傳諭建興,再請太皇太後娘娘好言勸慰晉王殿下,這事兒想來也就順遂了。」
她一邊說,一邊暗覷,卻見對方神色依舊木然,連眼中也沒有一絲波動,仿佛清風過耳似的,什麽也沒聽進去。
「這等事全是我自己不好,怎能叫陛下勞心?若真降了旨,晉王殿下惶恐,於情於理都不好,還有太皇太後娘娘,明明身子不好,還要百般顧忌我,這次我要回家省親,也是她老人家慈躬垂憐,特意准了的,實在不能再叫她老人家再傷心傷情了。」
慕婉婷淡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終於抬眼望過來:「多承小秦公公好意,這事兒我自有分寸,就不用勞煩了。唉……這一走,怕也難有什麽機會再見了,我這裡沒好東西相送,記得當日與公公因琴相識,如今要走了,索性便再撫一曲,權當贈別吧。」
一番傷別感慨的話,居然也被她說得淡然如水,再加上前面那幾句近乎是非不分的「求懇」,要說人當真沒事,只怕誰也不會信了。
蕭曼心頭激涌難定,隱隱有個念頭生出來,卻又覺太過匪夷所思,實在不敢相信。
然而眼前所見又該如何解釋?
正沒主意之際,慕婉婷已出言吩咐,當即就有宮人從廊榭外捧了琴進來。
長長的琴匣一打開,立時便能嗅到一股沉鬱的木香味。
蕭曼眼見著她把琴捧出來,那上面木理深沉,依稀如昨。
這時候她可沒心思聽琴,但對方已擺開了架勢,再要插口顯然是不妥了,只好故意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琴聲悠然而起,彈的就是在閣樓初見時那首曲子,但許是心事重重的緣故,這時聽來卻沒有了那種恬淡清絕,澄淨空靈之感,反而像面臨深淵巨壑,讓人心為之悸。
再聽著聽著,腦中竟漸漸發沉,忍不住轉望向廊外,那裡一片鉛灰,但天光仍舊照得眼前一片迷眩,霧氣似是更加濃了,遠山碧波似乎都成了虛幻不實的錯覺……
她抬手遮在眼前,驀然只覺天旋地轉,腳下像踩著棉花,站也站不穩,伸手想去扶,結果卻探了個空,身子一傾,登時向前栽倒。
應著落水的嘩響,琴聲也戛然而止。
慕婉婷緩緩回過頭來,眼神空寂地望著翻湧的碧水。
第226章 浮雲流水
雨終於來了,天地交融成整片的灰暗,申時未久便沉得像夜。
檐下的風燈才剛掌起沒多少時候便浸了水汽,氳騰騰的愈加顯得發昏。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