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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曼早看在眼裡,當即抱起瀾煜從旁邊的玉階繞了下去,到玉輦前,輕手把他放在上面,吩咐抬手起駕徐行,堪堪繞過殿側,耳邊還依稀能聽到唏噓嘆惋聲。
她握著瀾煜的手不自禁地緊了緊,看他偷偷抬起頭來,臉上已不見絲毫痛楚,嘴唇微張像忍不住要開口了,趕忙低低的噓聲搖了搖頭,示意他莫要著急。
那孩子也甚是乖覺,知道說話不便,當下就低了頭,埋在臂間,一路緊攥著她的手,說什麽也不肯放鬆。
過了景運門,便是養心殿,玉輦停在階下,值守的內侍一見趕忙都迎了出來。
蕭曼抱起瀾煜,朝左右吩咐道:「陛下有些不舒坦,沒什麽大事,回稟乾爹,叫他老人家放心。」
說完便不再多言,也不叫人跟著,抱著他快步上階進殿,沿通廊徑直往西,到暖閣的裡間,把他放在軟榻上,回頭將門掩了。
再回來時,瀾煜早起了身,沉著小臉黯然坐在那裡。
剛才還好端端的,下去見了瀾建瑧一面,整個人就不對勁了。
「陛下有什麽話說都成,可剛才那是在靈前,大行皇帝原先這麽疼愛陛下,若是為了小事便裝病的話,皇爺爺在天上便不喜歡了。」
瀾煜緩緩抬起頭,紅著眼睛望她道:「秦禎,我不想做皇帝了。」
第176章 故態復萌
早兩日便瞧出他不對勁了。
蕭曼暗有所覺,只是沒敢提及,也不知應該說什麽。
就憑這幾歲大的孩子,連自己的飲食起居都照料不了,外間那些隔山重霧的大事更不會明白。
其實不明白反倒好,傷神堵心的苦本就不該落在這年歲的孩子身上。
可他畢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這身份,這世道也由不得他無憂無慮的輕巧活著。
何況那些明爭暗鬥都與他息息相關,再懵懂無知,多多少少也能覺出些端倪來。
然而,她卻沒想到他一張口便是這句話,語氣根本不像使性子鬧彆扭,反而透著心灰意懶的絕決。
蕭曼聽得心頭一顫,兩步走到身邊,將他半攬在懷裡,在背上輕撫著,想著該說些什麽安慰,卻還是不知怎麽開口好。
抿唇想了想,才柔聲道:「陛下踐祚繼統,奉的是大行皇帝遺詔,要像方才那句話,豈不成了忤逆違旨了?陛下千萬記得,以後決不可再這般說了。」
「皇爺爺幹嘛要下這樣的旨意,當皇帝有什麽好的?」
瀾煜語聲仍舊沉沉,耷下的腦袋忽又一揚:「秦禎,他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就像不喜歡秦恪一樣?」
好端端的,怎麽還提起那人來了,這能是一回事麽?
蕭曼被這串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得一怔,不禁又有些語塞難應,只得繼續安慰:「陛下怕是會錯意了,宮裡怎會有人大膽不敬陛下?嗯……只不過如今正是喪期,大家都舉哀慟悼,這個……有時禮兒上未免顯得簡了些,其實沒什麽,陛下……」
「才不是呢!」
她那番信口編造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瀾煜恨聲打斷。
「你別騙人了,那天在謹身殿,那老頭讀詔書的時候,皇祖母一點兒也不高興,樣子可嚇人了,還有下面那些人,也沒一個瞧著歡喜的,肯定是不喜歡皇爺爺叫我做皇帝。」
他攥著一雙小手,咬唇又道:「還有呢,前幾天我還聽有人暗地裡嘀咕,謹身殿起火燒了是皇嗣什麽什麽,社稷危懸,上天示什麽警,旁邊還有個人說當時那老頭讀的詔書是假……唔……」
蕭曼沒容這話說完,張手捂住他口唇,蹙眉肅然道:「陛下千萬別聽那些混帳話,那晚是奴婢去傳張閣老入的宮,先帝親手授了遺詔,命張閣老秘密收藏,就是為了在靈前宣旨,扶保陛下登位,只有那些心存二志,圖謀不軌的人才會妄自生疑,陛下只要莫去理會便成了,回頭張閣老和秦廠督自會處置。」
瀾煜仰頭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低落的眸色終於露出些緩和來,但還是無精打采。
「是真的又怎麽樣,別人不喜歡還是不喜歡,連瑧皇叔也是,原先他會抱著我笑,會陪我玩,什麽都肯跟我說,不像現在,一見面就磕頭,再也不像從前那樣了。」
他終究是一副孩子心性,只管喜歡不喜歡,全不去管這其中牽扯著多少權位名利的算計,一個不慎,又有多少人會家破人亡,身首異處。
蕭曼見他伏在自己身上嘆氣,幽幽道:「唉,要是皇爺爺和父王母妃他們都還在宮裡就好了,我不用當皇帝,他們也可以像從前那樣陪著我。秦禎,你說是不是因為我還小,他們便不喜歡我做皇帝,要是讓給瑧皇叔來做,說不定大家就都高興了吧?」
讓給瀾建瑧?
要真是那樣,別說焦芳和秦恪,就連這孩子只怕也難有個善終,也就是這不懂事的小東西能說出此等不識深淺的話來。
蕭曼那顆心懸懸的提起來,知道不能由著他再往這上頭多想了,須得趕緊斷了這念想才成。
正要開口,就聽門外那冷澀的聲音沉沉道:「陛下這般說,可就叫大行皇帝和故太子殿下九泉難安了。」
話音未盡,也沒等裡面允可,房門便應聲而開,秦恪負手在後,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他眼中仿佛浸透了寒風,襯著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更顯得涼薄如寂,徐徐邁步走近,迎著蕭曼驚詫的目光,撇唇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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