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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老僕只是訥訥地點頭,沒見絲毫疑惑,嗓間乾澀地「嗬嗬」兩聲,便轉身出門。
這一次蕭曼當即便聽出異樣來了,目光不自禁向屏風那裡偏了偏,故意壓著聲音叫住他問:「老家院且慢,我頭回來,不知淨房在何處?」
那老僕轉過身,像是以為她果真內急得厲害,「嗬嗬嗬」的指著院子西首最頭那間連連示意。
這下再無懷疑,蕭曼只覺一股涼氣直刺在背心。
回想之前進門時,滿院的仆廝只是恭敬迎候,卻沒一人出聲問安,事情變愈加清楚。原以為那是秦恪立的規矩,現在才明白,哪裡是什麽規矩,只因為這些人全都是啞巴!
既然啞了,便不會將不該說的說出去。再瞧這些仆廝都是面相憨實的人,多半連字也不識得,那便更加泄露不了秘密,幾乎就是只懂得聽話做事的木偶。
蕭曼怔怔發愣,等那老僕走後才慢慢回過神來,沒敢再往深處去想這些人究竟本來就是啞巴,還是來這裡之後才被弄成這樣,生怕自己不經意間又猜中了真實。
她收攝心神,權當什麽也沒發現,取了布料裁剪,動手縫製,然而一想到秦恪就在不遠處的裡間,便覺忐忑難安,怎麽也定不下性來。
這般心不在焉,動動停停,自然事倍功半,兩條最簡單不過的手工竟然還出了幾次錯,不免又多費了一番工夫。
渾渾噩噩忘了時辰,眼前漸漸陰沉,不如先前光亮了。
她回頭去看院子裡,陽光正好,應該才過午沒多久,日影方才還清晰的落在腳下,這時竟然已經移到廊間去了。本該是一天中暑氣最盛的時候,廳堂內非但覺不出熱來,身上反而一陣冷淒淒的。
蕭曼的瞥著空蕩蕩的院子,估摸著那些啞仆應該也躲到房中避暑去了,索性收了針線,把中途送來的草紙塞了幾張,按照之前那老僕所指的地方,到西廂打頭靠里的地方找到淨房,先檢視身上無礙,再把新縫的東西穿好,這才生出如釋重負的感覺。
才剛繞出來就聽到了動靜,只見院門大開,一眾仆廝躬身列在兩旁,外頭依稀能聽到「噅噅」的馬嘶聲。
回頭望向正廳,緋色的人影在門扇重掩間晃了幾晃,就出門快步下了石階。
他已經換回了原先的打扮,烏紗醒目,蟒袍鮮亮,從頭到腳一絲不亂的整齊模樣。
奇怪的是,兩下里明明離得不遠,他卻一眼也沒瞧過來,浮光掠影似的徑直出門去了。
曹成福先頭只稍稍墮後兩三步跟著,看見她便慢了下來,在院子中間停住了腳,浮塵一翻,手上搭了個涼棚遮陽。
蕭曼隱隱覺得有些蹊蹺,略一遲疑,還是快著步子迎了上去。才到近處,就覺出兩道那目光在自己腰身上下來回打了個轉。
「督主要回宮,留話給你,這幾日暫且住在這裡,不許擅離半步,到時自會有人來接。」
第11章 玲瓏剔透
不知什麽時候,黑雲重又涌了上來,幾道閃電划過,其後卻不見雷雨,風有一陣沒一陣的,沒多久竟又雲開見日了。
這天時透著怪異,果不其然,離傍晚尚早,日頭就迫不及待似的現出彤郁的顏色,天光漫窗透進來,神霄宮大殿漸漸侵染上一層愈加遲重的金意。
秦恪領著人候在通廊間,對面十來步遠的精舍門口紗幔垂覆,迤迤拖曳在地上。
看到裡面微微弓著背的身影越走越近,依著規矩先沒有動,等人從裡面打了幔出來,才迎上去叫聲「乾爹」。瞧對方眼中血絲滿布,又溫聲關切道:「兒子都吩咐下了,你老累了這麽些天,好生回去歇一歇。」
「不麻煩了,明兒天亮還要陪張閣老一塊面聖,就在外頭房裡躺一會兒得了。」
焦芳由兩個內侍伺候著淨了手,拿細棉帕子擦乾,從他手裡接過涼茶,喝了兩大口,帶著倦色笑了笑:「皇上一出關便問起你,要不也不至這麽急召見,快去吧。」
秦恪眼中的亮色一閃即逝,聽到精舍內傳來銅磬的錚響,便欠身一躬,拎著兩個提木桶,捧棉巾的內侍快步走入紗幔後。
裡面已點起了燈盞,靜謐中飄著淡淡的檀香味。廳堂內一切如故,連正中須彌座上的那個人也和往常一樣,剛出關便盤膝坐在那裡,仿佛入了定似的。
「奴婢叩見主子。」
秦恪伏地行了大禮,聽上面淡淡地「嗯」了一聲,便站起身,走過去揭開紫銅香爐的蓋子,拿鉗鉤挑出裡面的小壺,添了香,再重新歸置好。
轉過身來,那兩個內侍已經在往桶里注水,新刨好的松木沒上漆,被滾水一燙,白霧蒸騰起來,立時清香撲鼻,氤氳不散。
須臾倒完,再添涼水調勻。秦恪上前拿手試了試,冷熱恰到好處,便比手叫兩人退下,自己跪在須彌座旁,卷了袖子仰頭:「主子,泡泡腳吧。」
臻平帝這才緩緩睜開眼,怔忪的眸中閃出一絲歡愉。
這是他多年的老習慣,齋戒之前,打坐之後都要用新制的松木桶泡腳,現下閉關好幾日出來就更不用說了。
他的臉很白,膚質細膩,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許是常年清修的緣故,明明已經五十開外的人,瞧著並沒有實際那麽大,只是面目略顯清臒,血色也淡了點。
垂見他,游散的目光才斂聚起來,含笑點了點頭,舒開盤曲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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