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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
瀾煜起初沒注意兩人神色間的變化,眼見秦恪污了蟒袍,才猝然驚覺,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近旁隨行的內侍也吃了一驚,當即尖著嗓子喝道:「大膽!聖駕和廠公大人面前竟敢失儀,你管什麽吃的!」
不遠處的禮部官員見狀,也拂袖跟腔:「有才無根能做什麽事,虧你這等心性居然也敢來應考,出去吧。」
這便等同公堂上判了極刑,半句也不容人分辯了。
吳鴻軒面色蒼白,眉心絞纏糾弄,眼中分明是落寞之極的痛苦,但卻一閃即逝,垂著眸默然輕嘆,那隻手緩緩垂落,顯是真的要將筆擱下。
「只是弄髒了一件衣服而已,換了就是了,幹嘛要趕他走?」
瀾煜不知是瞧眼前這人太過可憐,還是當真覺得這原本就是件小小不然的事情,有些不樂意地開了口,還揚起頭來望向秦恪,意帶詢問。
秦恪像也極享受這種被天子仰望的感覺,眉眼都是舒展的,看不出絲毫弄髒賜服的不悅,噙笑俯盯著那幾滴濺在「鱗片」上,愈發讓蟒顯得層次分明的墨跡。
「陛下仁德聖明,十年寒窗不易,殿試自古以來便沒有黜落貢士的先例,再者寬恩體恤讀書人,便是為我大夏保存斯文元氣,臣怎能不遵?」
他微傾著身,虛攏著手打了一躬,不回眼地朝身後道:「愣著做什麽,還不依陛下的旨意,另拿一份考題過來。」
第249章 復幕重簾
二月十八,仍是殘夜未盡。
月已落了,那一顆顆星卻還像珠玉綴穹,滿天競輝。
東方尚未泛起一絲光亮來,承天門早已隆隆而開。
查驗過腰牌的今科貢士由鴻臚寺官員引領,至五鳳樓前候立。
畢竟先前經過見過了,再入皇城禁地便與頭回不同,心裡多少都有兩分底。
再加上科考已畢,不論結果如何,都能入朝為官。
稍後的傳臚大典授官賜服,昭告天下,列名碑林,更是足以榮譽一生,光宗耀祖。
不過,殿試的等第名次既關乎將來的仕途高下,也是官場交結的資歷,又有哪個能不看中?
因此,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興奮而又忐忑的樣子。
眾人噤聲立在仍顯蕭索微冷的風中,焦心等了許久,直到天光徐徐亮起,樓上響起了悠揚的鍾鳴,才終於被接引進宮。
但這次沒有再入奉天門,而是改由禮部官員領著,徑去了右廂廊下的直廬。
剛一進門,就見那廳內的長案上齊齊擺放著上百套公服冠帶。
這便是傳臚大典上要穿的禮袍。
眾人正瞧得暗自歡喜不已,引路的禮部官員卻高聲喝令肅靜,目光左右掃掠了一圈,便點出其中三人的名字,隨即朝旁邊的小廳抬手一指。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便是今科殿試的三鼎甲。
進士本已是人中之極,一甲及第的狀元、榜眼、探花更是極中之極,自然身份待遇都與眾不同。
眾人神情各異,卻都難掩艷羨之色,直勾勾地目送那三人轉進裡間去了。
雖說是偏廳,裡面竟也十分寬敞,三名內侍已候在那兒,各自拿托盤捧著一套袍服冠帶。
那兩邊都是一套深藍羅袍,皂靴紗帶,與外面那些進士公服並沒什麽兩樣,但展腳紗帽上卻加了金翅紅綢花,另披大綬,以顯示身份不同。
而中間那套卻是一件緋紅圓領袍,玉帶梁冠,再加上那柄笏板,儼然便是爵臣公卿的穿戴。
那內侍走到近處,一躬身將托盤捧到吳鴻軒面前,這下輪到其他兩人吞涎眼羨了,可又不敢著了行跡,趕忙將自己的袍服冠帶接了過來,又見旁邊的內侍朝門外比手,只得頷首輕點,默聲轉了出去。
吳鴻軒俯著手中那身緋紅的袍子兀自有些發愣。
他原以為得個後進的名次便已是萬幸,卻沒想到竟能考中一甲頭名,算上先前的鄉試、會試,已是連中三元,大夏開國百餘年來,似乎他還是第一人。
如此喜事本來該是縱情得意之時,他卻莫名地心中迷亂。
尤其想起殿試上將墨汁潑在那東廠提督秦恪身上,對方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可非但沒加嚴懲,反而叫另換了卷子,准他繼續作答,用意絕不簡單,再看這身袍子,便愈發叫人忐忑難安。
他回過神,也轉身往外走,門口的內侍卻伸臂一攔,涎著臉笑道:「吳大人且慢,您是狀元公,怎麽能跟他們混在一塊兒?待奴婢們伺候您換了這身衣裳。」
傳臚大典還未舉行,官職也未授,居然便以「大人」相稱,再看那副別有深意的笑容,便是十足的話裡有話了。
吳鴻軒稍撤了下手,順勢微一傾身:「這位公公說笑了,莫說在下如今只有功名,就算是已列班入朝,也沒有叫公公們幫手更衣的道理,在下萬萬不敢亂了禮制,還請公公恕罪。」
「哪裡來的那麽多禮制?吳兄若是嫌這幾個奴婢輕慢,乾脆讓我來如何?」
話音未落,那許久未曾聽聞,卻仍清晰如昨的聲音便飄入耳中。
就像殿試時那樣,吳鴻軒只覺兩耳「嗡」的一響,怔滯了一下,還是緩緩轉過身來。
不遠處的人剛跨過斜側的條門,身上是一襲天青色道袍,外罩透紗薄氅,雙手交負在背後,緩踱著步子,一副悠然閒雅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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