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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還像句人說的話。」曹成福不以為忤,眉間略舒,嗬了一聲,「實話跟你說,宮裡現在變了天,司禮監那頭新進來三個雜碎做秉筆,老子雖然沒降職,現下也是敬陪末座,要緊的事兒一樣也聽不著信,幸虧東廠還能透出點風聲,不然也查不出督主押在哪裡,今兒這機會怕不會再有第二次,督主能不能過這一劫,就全看你的了。」
她當然知道變了天,秦恪下獄,瀾煜哭得兩眼紅腫也無用,卻不得不准了謝氏臨朝聽朕的詔旨,典儀尚未舉行,連養心殿在內,各宮各處的奴婢便都撤換了,暗中有多少人受牽連,怕是數不清。
或許是因為她的醫術尚有用處,沒跟著一發被收拾了,仍就留在小皇帝身邊伺候,但也只是暫時的,能安穩幾日,誰也說不清楚。
剩下的這點日子,能讓他安然脫身麽?
一念及此,蕭曼心中更有些茫然,不由抬手撫了撫揣在胸口的東西。
曹成福沒再多言,領著她沿這條幽謐的地底暗道繼續前行,一路再無停頓,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前面已是封死的石牆,沒了路徑。
靠牆處墊著幾級台階,上面石台平整,與來時的入口處一模一樣。
曹成福先虛空著拳頭在牆上敲了幾下,隨即拊掌「啪啪啪」的連拍三下,幽長的通道內立時響成一串,接連不斷,嘈雜的震動著耳鼓。
回音未止,頭頂驀然亮起微光,機關澀擦聲中,出口正方的天井便顯露了出來。
夜空深湛,星光卻是稀疏的,風一下子卷進來,有種回寒的涼意。
蕭曼正想著這該是哪裡,就瞥見曹成福挑頜示意,便默聲隨他踏著台階走上石台。幾乎與此同時,外面落下一副木梯,接引著他們爬出天井。
剛才露出半身,「嗖嗖」的風聲便在耳畔裹旋,驀然間一股濃郁的香風迫近,隨即便聽一個半粗不細的聲音嘖道:「怎麽才來,老子都等了半宿了!」
這聲音還帶著一股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油滑,聽著極為熟悉。
蕭曼直起身看過去,見對面立著一個略顯粗憨的身影,果然是那個御馬監掌印童綱。
「哪兒有那麽容易,我現在就是聾子的耳朵,窮擺設而已!這不才瞅著空帶人出來麽?」曹成福緊蹙著眉,根本無心跟他說笑,目光四下里兜轉了個圈,便定在斜前方,「督主這兩日如何?」
蕭曼也在到處打量,見這裡是個四面合圍的寬大院落,高牆聳立,哨塔垛口密布,宛如瓮城,密道的入口便在這一側的牆腳下。
而在院落中央竟矗立著一塊碩大的壘石,上窄下寬,恍如小丘,依稀能看到旁側高大的鐵門。
難道秦恪就在那裡?
她訝然失驚,實在沒料到會是這樣,顯然謝氏也知道他本事太大,所以嚴防死守,便是要叫他插翅難飛,只等最後下手。
「能好得了麽?這兩天就沒言語過半聲,送進去的飯食瞧也不瞧,最後都原封不動又拾掇出來,唉……」
童綱嘬著牙花子搖頭嘆氣,瞥眼覷見蕭曼,眸光微亮,上下打量了兩下,嗤鼻笑道:「喲,這不是小秦公公麽,有心思來瞧一眼,也不枉費督主平日裡把你放在心尖兒上疼惜。」
原本該是句好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便透著股說不出的猥瑣不堪。
蕭曼暗蹙了下眉,著實不願搭理,可也瞧出今日全賴他才能成事,索性垂著眼,恭敬叫了聲「童掌印」。
「別介,不早說了麽?督主面前你也不過叫聲師兄,掌印兩個字萬萬使不得,只管叫個童公公、老童、小童都成。」童綱斜睨她冷笑,顯然仍記著上次的嫌隙。
曹成福打著圓場道:「還是老祖宗和督主有遠見,叫御馬監這邊先另立山頭,這會子就瞧出來了,坤寧宮那頭叫人領著司禮監和東廠,可下頭的人還是咱們的,催也催不動,錦衣衛和京畿防務這邊卻還是御馬監統領,該辦的事兒照樣誤不了,閒話不多說了,這就帶她過去吧。」
童綱也沒當真為難,哼笑了一聲,轉身便走,蕭曼沖曹成福點點頭,快步跟在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到了那塊巨石下,蕭曼這才看出那道鐵門竟是用拇指般粗細的鐵桿橫七豎八扣死了的,根本無法打開。
她胸口促然緊繃起來,鼻息也窒窒的發懵,仿佛自己也被幽靜在裡面,不見天日。
眼見童綱俯身打開機關,撥開二尺見方的一扇小門,想也沒想,先把提盒往裡一塞,自己也跟著矮身而入。
第274章 濃李粉艷
掌心伏貼處刺骨如冰,幾乎撐不住,原來這地竟是用鐵板襯嵌鋪就的。
借著室內微弱的光,能看出連板間窄狹的縫隙也被鐵水澆死了。
不用看就知道,這裡到處都是如此。
若非有意存心賣放,這樣的牢籠任誰也插翅難飛。
只是對付一個失勢的人而已,至於麽?
有些難以置信的震驚,但因著他往日的身份和形勢,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蕭曼不知道是怎麽從那扇小門硬擠進去的,渾身刮磨得疼痛仿佛牽扯著胸口的筋脈,勒如滿弦,再多加一分力就會從中崩斷。
暗寂中,滿鼻儘是塵穢和悽愴的金石鏽氣,可那股淺淡的薄荷味卻獨著其間,隱而不泯,又或者說,是她對這味道有著非同尋常的覺觸和偏私,所以一霎間便嗅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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