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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不同,既然在這裡本就是錯,那便不該再錯上加錯。
他也不是她,既然跟不上,就不該橫加阻撓,將她也牽累了。
他笑,唇角撩起卻僵在半途。
「沒你的事,陛下那邊本督自去理會,以後……也不必管了。」
原本已想得坦然,這話卻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能聽到牙關磨蹭的聲音。
周遭略略亮了些,日頭出來了。
秦恪沒回頭看,目光垂垂而定,新霞的淡金色從背後涌過來,漫上門扇,那纖柔的倩影驀然淡了許多,依稀只能看出個輪廓。
「奴婢懂了。」
裡面應承的聲音比之前更低,頓了頓又續道:「之前……是奴婢處事不周,思慮淺薄,以至生了這些岔子,但請督主放心,從今以後,奴婢會謹守本分,無論對人對事都不會再有半點妄念,只要留在宮中一天,便會想著替督主辦好每一樣差事。」
一番表明心跡的話,若是從前聽著自然是順耳合意,如今每一個字都像針芒似的,戳刺著胸中那顆心。
或許這是最好的安排,不必攪纏其它的東西,清清楚楚,乾乾淨淨。
「想明白了就成,先好好歇著,不急。」
秦恪硬生生地聽完,有意無意回得卻是頭次見她時撂下的那句話。
裡面輕「嗯」了一聲,像嘆息,更像幽咽。
門扇微顫了一下,腳步聲曳緩地響起,高麗紙上的影子很快便淡無蹤影,只剩下一色微黃。
外間更亮了,日光一簇簇穿過欞花從背後透過來,淡淡的黃也很快顯得蒼白無力。
他漠著眼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緩緩抬起手來,撫在門扇上,輕輕摩挲。
第263章 半面宮妝
腳步聲遠去,連廊間的迴響也聽不到了。
蕭曼這才醒覺自己又和那日在雨中一樣,一廂情願地抱著無聊和痴傻在等。
那顆被燒化的心已燃透成灰。
殘燼的火星依舊灼燙,卻覺不出痛在哪裡,整個人都是木的。
她費力地邁開腿,腳下像踏著蓬草棉絮,每一步都是虛浮不實的。
勉強挪回房中,人已經搖搖欲墜。
終於支持不住了,她雙膝一軟,撲倒在榻上,把頭臉順勢深埋在衾被中,掩拭著奪眶而出的淚。
究竟怎麽了?
這些話先前早想通了,說出來也平常得緊,而且她也沒什麽傷人的言語,簡簡單單,平平靜靜,把之前的一切做個了結,權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兩人都回到本初的樣子,不是挺好的麽?
可她就是想哭。
十六七歲的年紀,胸懷初放,頭一次懂情,頭一次用情,結果卻是思戀成空,痴心成孽。
他是什麽身份,什麽心性,還不清楚麽?
原本就不該抱有絲毫寄望,如今落得這樣,或許就叫做咎由自取。
可於她而言,一旦傾心相許便是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為什麽他卻偏偏可以這般輕巧的若無其事?
倘使真的不曾對她有意,何以要憑白做那些撩人心扉的招惹,又為何為無關的人和事怏怏生慍?難道連那枝頭捋慘的玉蘭也是在刻意作偽麽?
面頰緊貼的棉料已濕透了,那股子涼染遍全身,暮春時節的清晨也像深冬的寒夜。
她胡亂將被子裹在身上,抱緊雙臂蜷縮在裡面,索性也不再想,就讓淚水放恣地流,但委屈和難過並未得到絲毫宣洩,反而匯集在一起,愈發加劇,讓身上的寒涼更加難忍。
哭了好一陣子,氣力也仿佛耗盡了,腦中泛著迷糊,只是漠著雙眼,低低地抽噎啜泣。
目光微迤間,不經意地又望見几上成摞的彩漆方匣。
那是昨日晚間徐氏帶來的,明面上說是徐侑霖感念她的好處,這次入京特意從浙地帶了些土產來相贈。
前後就只見了一次,也不過是隨口寒暄,照規矩見禮招呼罷了,哪曾給過人家什麽好處?
現下官階連升,又回京入閣,都是秦恪一手安排的,憑什麽反而對她這般感念?
官場上從來都是真真假假虛與委蛇,這等暗中巴結的事兒原也不足為奇,可因為徐氏的那番話,一切都顯得另有深意,全都變了味道。
徐侑霖當年初放外任時,曾遇到一位心儀的女子,懂得醫術,樣貌和她也有幾分相似。
這話貌似留著餘地,卻是在暗中點醒,實有所指,那女子的身份仿佛也被她說得昭然若揭。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蕭曼只記得自己從小便生在京中,長在京中,家境尚好,又有父母疼愛,著實沒什麽缺憾,尤其是母親離世前,日子幾乎是天堂般的無憂無慮。
至於當年的事,母親從沒有提過,她無從知曉,也不會去問,就連川南鮮家這一節都是入宮後才知道的。
莫非正因如此,母親當年真的曾經在浙地行過醫,也真的識得那徐侑霖,兩人……
如此一來,那自己的身世豈非也……
她渾身打著寒噤,闔眸將雙臂抱得更緊,一剎間腦中浮現的全是父母相濡以沫,闔家歡愉的場景,那些全是她親眼所見的真實,不止現在,也是她這一年多來嘆息流淚時唯一可供慰藉的回憶。
若連這也是假的,那過往的一切,連同自己都將變得虛無縹緲。
這一夜已想得太多,她著實不願再去觸及,可又無法自已,咬著唇讓痛楚激刺自己不會心生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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