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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著,毛還沒長齊的小兔崽子,仗著跟陛下貼近,就不把咱們這些老人放在眼裡了?」童綱擠弄著那雙稀疏的眉毛,頗有些不以為然,「打從老祖宗那兒開始,什麽時候改的規矩?真要騎到咱們頭上,督主也瞧著不管,不能吧?」
曹成福擺了擺手,撮唇道:「還是那句話,您別瞎琢磨了,督主還在裡頭等著呢,快去吧。」
說完,朝通廊內撇頜示意,便抱著拂塵去了。
童綱眨巴著眼睛目送他出門走遠,本想在這兒先吃顆「定心丸」,豈料除了一通閒話,什麽實信也沒聽著,反而鬧了個七上八下。
他喉間咕噥了兩聲,拿手理了理上下的袍子,有些惴惴地轉身往裡走,到前面又停了一下,才轉進那亮著燈火的隔間。
裡面的陳設是老樣子,案後坐著的人也和從前沒什麽不同,只是書案對面少了把本該有的椅子。
原本以為是小事,現下瞧來還真不大簡單。
童綱愈發有些忐忑了,但瞧見那案邊上還放著杯茶水,心下稍緩,趕忙快步走到近前,拱手作揖,隨即雙手捧起那隻瓷盞送上去。
「督主用茶。」
他臉上硬擠出笑,多少帶著點不自然,聲音也略有些發顫,那雙眯縫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目光中充滿了急切的探詢。
「道兒遠一路趕過來,先潤潤嗓子吧。」
秦恪沒抬頭,繼續翻著手頭的奏本,聲音不高,卻說得清晰無比。
童綱眸光一亮,那抹笑立時在臉上綻開,似乎連汗毛都舒張開了。
這是宮奴間不成文的規矩,但凡遇到什麽坎兒,不問別的,只看敬茶這一節。若是上頭不接,也不言語,那便是沒念想了;若接了,便是無事,回頭該幹嘛還幹嘛;若是把這茶賞回去,那便是當股肱心腹看待,絕不會離棄。
他長吁了一口氣,揭了茶蓋,端起盞,仰脖喝了個精光,又舔舔唇,似乎從沒喝過這般香甜可口的茶,隨手往邊上一擱,便從旁邊拉了張椅子過來,一屁股坐上去,隨手拿了份奏本在臉前扇著風。
「老祖宗好不好?」秦恪又問。
那事兒連提都不提,果然是半點都沒在意。
童綱愈發放下心來,斜靠在椅上俯前低聲道:「我今兒先去的吉壤,底下那幫奴婢倒還盡心,只是老祖宗不叫人伺候,瞧著又顯老了,腿腳也還是那樣子,唉……」
他說到這裡,抿著唇也嘆氣。
「伺候不伺候倒在其次,最要緊的是老祖宗稱心順意。」秦恪拿過一支筆蘸了硃砂,在奏本的票擬上批註,「等過幾日手頭理順了,我親自去瞧瞧。」
童綱一笑:「督主這裡支應著這麽大攤子事兒,就別操心了,還是我去,有什麽話再帶回來就是了。」
「還去?宮裡頭好幾千的女人都不夠你挑揀,還要上外頭拾掇去?」
不是不問的麽,怎麽又提起來了?
童綱一愣,怔在了那裡,卻見他仍是埋頭筆走龍蛇,嘴上卻又續道:「我沒記錯的話,這幾年你也撈了十來個回家了吧,怎麽就沒一個存得住呢?」
「這……這……嘿嘿,那些個,都跟細胎薄瓷似的,經不住折騰,這不就……」
「所以,就一個接著一個,不斷火的來?」
秦恪忽然把筆一丟,那雙沉冷的眸終於挑望了過去。
童綱嚇了一跳,針刺似的從椅上竄起來,臉上泛著寒噤,粗壯的身子也弓塌了下去,期艾道:「這個……我起先也沒在意,可那小娘們越是強,就越是惹氣……我這不知不覺就槓上了。」
秦恪也嗬了一聲,眼中的冷色絲毫沒有轉淡:「較勁?你可真有閒情,也不挑挑地方,西河沿兒那裡單只有咱們麽?內閣那幫人可都在頭裡盯著呢。」
「嗨,張閣老又不在,剩下那幾個軟蛋,怕他個球?」童綱賠著笑臉。
「你不怕,本督可還有個忌諱,這次天幸是被陛下瞧見,又有人幫你收拾了,沒出什麽大岔子,下次要再有這種事,乾脆就賞你頭強驢,領回家慢慢享受。」
第210章 青梅如豆
弄頭驢回去,既夠強勁兒,又皮實耐折騰。
從他嘴裡說出來,當真算是兩全其美。
這話夠損人,也夠噎人,可又讓你挑不出錯來。
何況若論起強,又有誰能硬得過他去?
童綱抽了抽鼻子,認慫點頭:「成,成,我記下了,那小娘們咱就只當沒見過,往後宮裡的人我也不惦記了,要再犯這毛病,督主便只管治罪就是了。」
秦恪面色稍和,唇間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撇頜示意,合上手頭的奏本,丟在旁邊那一摞上,另取了一本攤開。
「查勘皇莊的事兒也該齊了吧?」
童綱才重新坐下,那股被噎住的氣兒還沒順溜,便聽他忽然問起這個,愣了下才答:「差不多了,連著那些罪員的,還有奸民投獻的,清點下來多出不少,總共得有三萬七八千頃吧。」
兩年前先帝在時也查了一回,算上所有的宗室田產,滿打滿算也不足兩萬頃,這一下竟多出了近一倍,朝堂上那幫祿蠹兼併土地的本事當真了得。
秦恪只覺那筆的毛鋒有些開叉,停手又蘸了硃砂,在硯沿上撇勻。
「吩咐下去,先帝原有的那些不動,新增出來的預留幾處,其餘的包括京畿八府,連同故太子那五處莊田全部裁撤,清丈後招撫百姓流民耕種,回頭有明旨,暫定三年免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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