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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出事了?」
秦恪早已看出端倪來,問得直截了當。
曹成福回神一怔,臉上抽扯了兩下,卻沒立時答話。原本等著盼著,這會子終於可以把積在心裡的話傾吐出來了,卻反倒像怕了事,竟有些不敢開口。
但怕歸怕,該說還是要說。
他低聲清了下嗓子,不自禁地把腰塌得更低:「回督主,是……是宮裡剛傳了信兒出來,太子妃殿下的事兒,不知怎麽的就露出去了,屍首還沒來得及處置,便被金吾衛的人半道截下,送進宮裡去了……」
那邊剛說出「太子妃」三個字,秦恪就覺蕭曼的身子在臂彎中一顫,到後來更是僵緊起來,直到曹成福說完也沒半點舒緩,也不知是驚的還是怕的。
他也沒在意,聽完這話,目光也為之一沉,面色越來越難看,沉吟間寒色喃喃道:「送進宮裡去……金吾衛。」
「就是金吾衛那幫兔崽子,平日裡連他們指揮使見了督主都得叩拜見禮,這次不過是兩個小小的同知,居然敢在咱們東廠面前充起人來了。」
曹成福一臉不忿地恨恨罵著,隨即又轉為無奈:「他們拿的是陛下的手諭,咱們的人沒法子,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們把屍首搶了去。」
拿聖旨當幌子,自然沒人敢攔。金吾衛那幫人不服帖,以後也有的是機會敲打,要緊的便是那具屍首。
這事兒是東廠一手經辦,所知的人本就極少,究竟是怎麽泄露出去的,又是什麽人這麽快便捅到了皇帝耳朵里?
他略想了想,就已猜到了幾分,只是其中的細微處穿連不上。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敗露,再掰扯這些也毫無用處了,太子妃的死因真相一旦被揪出來,其它那些事兒也會一件件都牽連著見了光,到時候想遮也遮不過去了。
莫非這麽快便要見真章了麽?
秦恪心中沒有慌亂,甚至連一絲波瀾也沒起,該來的總歸要來,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或許對他而言,這二十二年已經等得太久了。
他略顯游散的眸光重又凝聚起來,瞥向曹成福,瞧著他一副天塌下來無人填堵的模樣,嗬聲冷笑:「怕了?死不了你,就算天真的塌了,也是落在本督的腦袋上,且輪不到你來頂缸。」
曹成福呆望著他,只覺那笑中的寒意仿佛能透進人骨髓里,恨不得渾身打起擺子來,當即連連打躬道:「督主恕罪,奴婢……奴婢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起這個心思……奴婢這般急著來報,也是想叫督主早一刻知道,好先有個防範。」
「防什麽?陛下若真動了怪罪的心思,怎麽防頂用,難道你還能飛出宮裡這片天去麽?」
秦恪繼續嗤著鼻子,忽然笑容一止:「行了,聽本督的吩咐,不管走到哪一步,都扯不到你頭上。預備好車馬,先把這丫頭送去水月坊,換身衣裳再回宮,你親自去,別讓任何人掌眼,這邊讓張懷留下拾掇就行了。吩咐下去,別管誰問起,都說是受了些皮外傷,也不要提見過晉王殿下。」
他說完,目光一垂,落在蕭曼臉上。
那雙眼仍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眉間也輕蹙起一道淺淺的梁來,像是有些裝不下去了,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只怕連自己也不知道。
秦恪忍不住又想笑,但只翹了翹唇角,卻怎麽也挑不高,看著這張略顯憨態的臉,越瞧越覺有趣,這一刻竟有些不想放手。
「別裝了,本督這便要走了,回頭到了乾爹那裡,好自為之吧。」
他淡聲說著,手上一翻將她身子直起來,半扶半架著推過去,曹成福怔愣不已,趕忙接手攙住。
蕭曼滿面發窘,垂著頭不敢抬起,一離了他的懷抱,心中莫名地發起虛來,更隱隱覺得他最後那句話不像表面那麽簡單。
忍不住驀然回望,那挺拔的背影昂然闊步,已然跨過了正門去。
第131章 束手就擒
秦恪剛過三頭橋時,西天的赤霞終於燒完了最後那片光。
城牆上餘下的一縷白像燃燼的殘灰,風一拂就散了。
先前還是漫天火紅的盛狀,眨眼間便歸於冷寂,什麽也沒留下。
他默然凝視,像若有所思,又像留戀不舍。
過了好半晌,才幽幽地轉回眼,和然輕笑,翻鞍下馬,仰望著對面聳峙如塔的城樓。
那上面箭閣森森,壁壘重重,最頂層的檐脊下,匾額當間兒豎寫著「正陽門」三個大字。
這是內城的正門,由此而入便是承天門,再往內便是皇城禁宮。地居險峻,一向都是頭等要緊的地方,管制也極其嚴格,若非國朝大事,節慶典儀,更鼓之前便會關閉。
然而今日卻不同,那正門兩旁的劵門正大開著,似乎擺明了正等待著什麽。
他沒再多看,牽著馬下了引橋,徑直穿過河沿外街,來到城樓下。
背後的街市燈火如煌,縱橫交散,曲折盤桓,匯聚成璀璨的天河,而前面卻是橫亘的冰冷城牆,猶如沉重的鐵幕,永遠遮擋著裡面的一切,從來不肯挑開來示人。
而他,正要走進那片鐵幕中。
越走越近了,這條街上已經看不見人,一陣風掠過去,更像淨空了一切,連一絲塵灰的味道都聞不見。
城樓的檐角下掛著一串燈,此刻正飄忽忽地在風中搖曳,許是在高處離得太遠,從下頭看像是螢蟲的微光,幾乎連牆上的半塊青磚都照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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