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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夫妻情深的樣兒瞧著還真是徹心徹骨,若是不知根底的,還真想不到皇帝會避居西苑足足冷了她八年。
想當初,這謝皇後作為昭訓選在尚且儲位東宮的臻平帝身旁,甚得寵愛,漸漸蓋過了其他人去,又恰逢太子正妃早逝,臻平帝繼位之初便立她為後,執掌鳳印。
至於後來那些事,便不是人人皆知了。
他眸光定定的,不露半點鋒芒,審視般的繼續瞧著。
說起來,帝後二人差著好些歲,謝皇後如今應該才剛過四旬,瞧上去倒好像還比皇帝大上少許似的。
秦恪唇間淺淺地一撇,甚至連自己也沒覺察,微微欠身退下去,到焦芳旁邊站定。
沒多時,那當值的御醫便起了針。
「陛下究竟如何?」謝皇後不等他躬身立好,便迫不及待地帶著哭腔問,話裡頭竟連那點避忌都顧不得了。
那御醫雙眼眨了眨,恭敬道:「回娘娘,陛下乃是風邪入腦之症……」
「風邪?人不是一直都在神霄宮麽,又不曾外出過,怎會惹上風邪?」
「娘娘容微臣細稟,這中風之症分內外兩種,陛下的脈細且狹,恍如一線,乃是自身陰虛濕邪,氣血為之所阻,以至運行不利,滯於腦中,這才抱恙,並非外入風邪。」
謝皇後悲聲一止,疑惑問:「聖躬一向康健,從前連個頭疼腦熱都少,怎的無緣無故生出這個症來?況且方才回話說,清起時人還好好的,怎麽才這一時半刻便……」
那御醫清了清嗓子,續道:「此症成因甚雜,情志郁怒,飲食無度,操勞過劇,天時驟變,一旦肝賢陰虛,風陽上擾,便極易阻痹腦脈。總之,這病起得急,變化也快,往往迅雷不及掩耳,實難一概而論。」
謝皇後聽完先是不語,臉色漸漸寒沉下來,半晌才道:「照這麽說,這症該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們太醫院當得什麽差事!怎的事前便沒一點察覺,只等到現下才來說這些話?」
那御醫打了個寒噤,腰不由又塌了幾分,喉頭咕噥了一下道:「娘娘恕罪,這個……其實年初時,臣也替陛下診過脈,還望了舌苔,當時……嗯,當時就瞧出有些沉厚帶白,還……微有青筋,這便是氣血不暢的症狀。當時就奏明陛下,該當寧神理氣,靜心修養,飲食有度,還有……這個,最好也不要久居一處。照此刻這病勢,聖躬大安怕是要多費些時日了。」
他說到這裡,虛著那顆心望過去。
謝皇後卻沒再瞧他,垂眼抹淚嘆氣:「嗬,說什麽修身養性,祈福禳災,卻修出這個症來,眼下這是福還是禍?本宮便是想不明白,陛下在這裡怎會操勞過度,心思煩郁,連起居飲食都周全不得了,敢是身邊的奴婢不盡心麽?」
這話便是實有所指了,秦恪才剛心念一動,焦芳卻已踏上半步,躬身道:「回娘娘,前次太醫院的人請脈問診時,老奴就在旁邊,句句都替主子記下了,後來都是遵著醫囑行事,主子也確沒什麽大礙。只怕便是這次閉關著實傷了身,那些日子全是老奴當值,未能及時勸諫,也未能察覺聖躬違和,伏請娘娘治罪。」
秦恪等他說完,也在旁邊跪倒:「稟娘娘,陛下閉關那幾日原該是奴婢當值,只因東廠事務牽扯,乾爹體念奴婢,才替下了差事。此事是奴婢糊塗,不分輕重,若娘娘要怪罪,便請治奴婢的罪。」
見這兩人都請罪了,其他人哪敢再站著,連那御醫在內呼呼啦啦都跪下來磕頭。
謝皇後凜眼看著伏在旁邊的一老一少,雖然身形不同,卻是一般的姿勢,一般的討厭,更是一般的叫人捉摸不透。
這樣一來,倒也不便再發作了。
她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隨即又拭淚嘆道:「本宮自然知道你們的忠心,服侍了陛下這麽多年,還有誰能比你們更深體聖意?只是陛下這個樣子……唉,罷了,罷了,焦掌印、秦秉筆請起吧,叫太醫院的人都來,無論如何也要拿出個妥善法子。」
眾人謝了恩,秦恪扶著焦芳起來,只聽他低聲說了句:「我在這裡,你先去吧。」
秦恪也沒多言,微一點頭,轉身看那御醫已走到門口,便走快幾步,趕在他身前側目輕瞥。
那御醫看在眼裡,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剛才靜下來的心不免又懸了起來,但還是無奈地跟了過去。
一路直到對面通廊的僻靜處,秦恪才停步轉過身來。
那御醫趕忙嗬腰做出恭敬的樣子,剛要說話,就看他不知何時竟託了只白瓷小罐在掌心裡,沉聲問:「瞧瞧這是什麽?」
第18章 順勢而為
那御醫只道他這話另有深意,要編排著落在自己頭上,登時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廠公大人,這……下官我……」
「嘖,沒你的事兒,起來。」秦恪不耐煩地戳了他一眼,把手又向前伸了伸,「不要怕,就讓你瞧瞧這是什麽藥膏子。」
「是,是,下官斗膽。」
那御醫應聲站起身來,驚魂甫定,腿腳兀自有些打顫,雙手把白瓷小罐接過來,揭了蓋子,先湊近嗅了嗅,再將裡面色如豆青的藥膏稍稍挑出一點,在指間捻細了瞧,眼露詫異之色,像是沒有料到,又有些遲疑不定,半晌沒言語。
秦恪卻也沒催促,就這麽淡淡地瞧著他。
又過了片刻,那御醫略略回神,與他那兩道虛實不定的目光一觸,心裡愈發沒了底,躬身囁嚅道:「回廠公大人,據下官辨識,這個……此膏中當有薄荷、川芎、杭白芷、吳萸、黃甘菊等,都是通關利竅,祛風止痛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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