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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施針以外,她還從不曾主動碰觸過這個人,指尖甫一搭上去便是一顫,不由自主地便想起那晚雨地里的尷尬,只覺和他這般挨近,那顆心便忍不住怦然起來,怎麽也定不下來。
她向後撤了撤身子,穩穩神,把手重新搭上去,立時便試出他體內火氣溢出膚表的微燥。
在內官監拘禁了那麽久,剛出來便趕上皇帝晏駕,亂了心緒,如今大喪期間事務繁雜,偏偏每日還要料理這些堆積如山的奏章,千頭萬緒,林林總總,不著急上火才怪。
蕭曼又暗嘆了一聲,拇指探探地往上移,認準頸上髮際五分處的天柱穴,照著兩淺一深的手法按壓。
堪堪只按了幾下,他便將頭微向前搭,頸子繼續向後靠,像是被捏到了快意處,不自禁地就往上湊。
她自然知道此法有效,手上緩緩加力,漸漸變為五淺兩深,又拿指節在穴位外沿頂戳。
「這按穴的手段果真有一套。」沉靜間,秦恪驀然出聲贊道,跟著又是一嗬,「要叫你選的話,伺候人和伺候這些本子,到底哪樣更合你的心思?」
這可不是刁難人麽?
她根本不是一心循著高位往上爬的人,又生了一副閒性,怎麽可能會喜歡天天埋在奏本里打轉?
可選上一條也不妥,伺候人是什麽意思?不就是伺候他麽,那自家合意的話一過腦便覺雙頰發燙,哪裡能說得出口?
他這話壓根兒就不是坦率相詢,而是成心又設下套來,只等她不留神往裡鑽。
蕭曼忍不住在他背後翻了個白眼,暗中嗤之以鼻,嘴上卻回道:「多承師兄讚譽,我這點醫道也就只求能盡個本分而已,別無它想。至於奏疏審閱,向來都是司禮監份屬的差事,我看了著實不合規制,更不敢妄言什麽心思。」
好麽,才不到三個月的工夫,宮裡這一套就學得有模有樣,入木三分了,這話回得也可算是細緻縝密,周全得體,只可惜火候還是欠了些。
秦恪撩唇一笑:「我就說呢,這事兒要是抬舉了別人,八成骨頭縫都要喜得發癢了,到你這兒卻是推三阻四,不情不願的,敢情是嫌這身衣裳補子不入眼了。那好辦,瞅個空就讓你回司禮監,大小領個職役,這總該名正言順了吧?」
他半哂半諷,直把背後的蕭曼噎得一愣。
原以為自己方才那話回得滴水不漏了,沒曾想小心來小心去還是落在他的話套里,倒好像是自己厚著臉借服侍的機會暗有所圖似的,心中不由氣急,一時間又想不出合適的回話,索性只作全沒聽見。
秦恪原也只是借著話頭隨口打諢撩撥,這時不見她說話,可頸後手指的按壓卻已亂了節數,便知這丫頭心中嗔怒,只是忍氣不敢言語,當下也收了挑惹的心思,直頸正身坐起來。
「陛下睡了?」
蕭曼也停了手,回到案頭處,聽他問起,便點頭應道:「才只幾歲的孩子,哪能熬得住,天一黑就睡著了,太皇太妃那裡打了招呼,我這才抱來放在隔壁,曹少監在那頭守著。」
他「嗯」了一聲,端起之前她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瞥眼間,就見她眸中忽現異樣。
「有話想說?」
她訝然一詫,著實佩服他這份察言觀色的本事,咬唇思量了一下,便試探道:「確實有件事,想請師兄定奪,只是……」
「說。」
「那好,我是在想,嗯……陛下如今尚算幼小,有些內情尚可瞞得住,可等年歲稍大些,只怕就不好遮掩了,尤其是……尤其是我,每日裡伴在身邊,天長日久,難保什麽時候不會被……」
蕭曼尚未說完,就覺案後那雙凜狹的眼神光一變,炯炯地落在自己身前打量,那唇角撩撩的笑意更是不住上挑。
她立時收了聲,暗自防備地偏了偏身子,瞥過眼不去看他。
這薄怒輕嗔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惹人的顏色,也怪不得會有這等擔憂,只是用在那小皇帝身上未免多心了些。
秦恪終於忍不住「嘁」聲笑出來:「陛下那般實心實意的戀著,你這裡反倒還有挑揀了,仔細好你的差事就成,沒那麽多小心,回頭本督自有安排。」
第164章 柔情俠骨
蕭曼推門出屋時,人還有些怏怏。
明明是正經想說幾句實話,換來的卻是他取笑似的敷衍,仿佛根本不當一回事。
尤其是「回頭自有安排」之類的話,聽著不光安心不下,反而更懸吊著難受。
到底會怎生安排?
天曉得他究竟打著什麽主意。
不過,一轉頭卻又讓她到外頭歇著,不用點燈熬油地一起對著那些奏本了。
一邊沒句實心的正話,一邊又像在寬懷體恤。
這人可也真是怪得厲害,怎麽也瞧不明白。
夜色靜沉,風才大了些,喪服的料子不擋寒,涼氣激撩在身上一透而過,又裹進袖筒里,肆意地往裡鑽。
蕭曼打了個顫,捋著袖子攏了攏衣袍,收攝心神不再多想那些無謂的事,轉身走向隔壁。
廊下的一眾內侍見她出來時便已垂首相迎,此刻都嗬下腰去。
「陛下沒醒過鬧過吧?」她望著裡間的燈光竊聲問。
守在門口的內侍趕忙應聲:「回秦奉御,睡得且好著呢,之前翻身都沒聽喛囈一聲,曹少監怕屋裡人多,擾了陛下,叫小的們都在外面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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