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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才十幾歲的年紀,入宮也只有月余而已,就算再什麽唆擺嗾使,心性總不該大變才對。
可她現下分明就和那些面謾腹誹,貌從心違的寺人沒什麽兩樣,連回話都學足了那副不陰不陽的口氣,聽著不由叫人生厭。
他鬧不清是怎麽回事,暗地裡不信,想起剛才她眼中泛起的淚光,顯然對那番話不是全無所感,十之八九是存著什麽顧忌,不敢袒露心聲。
想想倒也難怪,一個突然遭逢劇變的人,定然會處處小心翼翼,倘若換做自己也不敢輕易再信人了,何況她對這其中的緣由並不瞭然,心存顧忌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瀾建瑧眇著眼,面色稍緩了些,微挺的腰身向後仰靠。
「不用在本王面前裝這個假,如今宮裡上上下下,有誰不知你是秦恪的人?連陛下的龍體都要指望著你妙手回春。小秦公公,嗬,還真是好大的名頭,可惜當初一同送去西山營的姑娘可都沒有這般好運氣。」
他突然提起舊事來,雖然稍稍隱晦了點,沒照直了明說,裡頭的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蕭曼被「西山營」三個字刺得心頭一跳,盡力掩著眼中的異樣,沖他傾身一躬:「此番恩德,奴婢沒齒難忘,晉王殿下的蠱症,奴婢也會盡心盡力地醫治。」
這樣子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話頭轉過去。
瀾建瑧暗哼了一聲,索性也不再同她糾扯前面那些話,頷首道:「不是盡力,是一定,本王知道你能治得好。」
他刻意咬重最後那半句,口氣跟謝皇後如出一轍,卻比之又進了一層,眼神中更帶著謎一般的篤定。
蕭曼被他看得有些怔愣。
這種蠱的法門不光陰毒,而且極是冷僻,在醫書和母親的手記中都沒有載錄,別說是驅除,就是暫時壓制的法子都要窮盡心力仔細斟酌,不敢說有十分的把握,他卻是一口咬定,不留半點餘地,神色間更沒有絲毫說笑恭維的意思,仿佛知道的比她還清楚。
蕭曼隱約覺得這事並不簡單,說不定當初他命人暗中將自己帶出西山營也與此有關聯。
「殿下這麽說,奴婢便真的惶恐了。病理萬變,不管如何複雜,畢竟都出於正典,有據可查。這種蠱的法門卻是異域邪術,歷來記載不多,奴婢所知的更十分有限,能不能當真治癒,萬萬不敢在殿下面前夸這等海口。」
「這裡沒有別人,不必遮遮掩掩地說這些虛辭了吧?」瀾建瑧凜眸逼視,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
這眼神帶著些秦恪那樣的陰冷,仿佛能把人的內心都透徹得一清二楚。
蕭曼卻是一頭霧水,全然不解他話里的意思。
「奴婢確實對驅蠱之法不甚精通,也不懂殿下的意思,還請殿下明示。」
瀾建瑧只覺她眼中的詫愣純是出於真心,不似在作偽,暗地裡不禁也生出一絲疑惑來,對著那張不施脂粉,卻仍顯端麗的臉左右看了看,又瞧不出哪裡不對來。
「你是什麽家傳出身,難道自己不清楚麽?」
蕭曼聽他問得奇怪,像是對自己的家境身世了如指掌,先前出手相救也是早有預謀,這其中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再往深處思量,他說的「家傳出身」顯然是指母親,單憑醫術來說,母親足可與國手比肩,但卻從沒聽她說起師承淵源,甚至連娘家都沒提過,自己雖然時常也有些疑惑,只是沒真放在心上,這時想來卻絕非那麽簡單了。
莫非母親身上藏著什麽秘密,一直都不肯告訴自己麽?
正想到緊要處,外間忽然響起叩門聲,隨即就有內侍在外問道:「小的奉旨問秦奉御,晉王殿下身子如何?」
蕭曼剛要應聲,瀾建瑧已先開口反問:「可是陛下召見麽?」
外面的內侍趕忙回聲:「是,陛下有旨,若殿下沒什麽大礙,便請即刻入見。還有,秦奉御也請一同來。」
瀾建瑧臉色略沉了下,像是已猜到了幾分,望了她一眼,便站起身把衣裳稍稍整了整,披上件外袍,逕往外走。
蕭曼不知道為何召見他還要連帶著自己,卻又不能不去,只得隨在一旁,打手替他推開門。
剛才傳話的內侍恭敬候在外面,見兩人出來便躬身比手,引著他們一路到通廊東首。
焦芳在暖閣門口迎著,沖瀾建瑧行了禮,等蕭曼上前時,便不著行跡地低聲道:「陛下已經知道實情,自己掂量著回話。」
蕭曼微愣了一下,點點頭,跟在瀾建瑧身後繞進座屏後。
臻平帝躺在軟榻上,面色泛白,唇間依舊沒什麽血色,看到瀾建瑧胸口隱現的銀針,頭微微抬起,目光中交雜著失望與疼惜。
坐在旁邊的謝皇後起身扶著他,半靠在後面的軟囊上,回眸望向蕭曼,輕挑了下唇,像在暗中示意什麽,便又坐回了原處。
蕭曼垂著眼只作沒見,跟在瀾建瑧後面行禮叩拜,一邊想著說辭,一邊伏在地上等著問話。
「秦禎,晉王究竟怎麽樣,你照實說。」
蕭曼故意先朝謝皇後看了一眼,見她略帶讚許地頷首輕點,這才將目前所知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又道:「奴婢現下用煉蜜加麻黃製藥度在針上,用刺穴法沁入經脈,令其蠱蟲暫時麻痹,不至為害,也不會傷及殿下,至於驅除之法……實在不敢妄用,奴婢以為須得尋到那下蠱之人,問出實情,再依法解治才最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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