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頁
他說著便輕抬五指鬆開了她的手,拈起下頭那份卷子,擱在她面前,跟著便若無其事地將排在最尾處的那份拿了過去。
悄沒聲息地拉人家手,又莫名其妙地放開,難不成還真只是為了占點小便宜?
蕭曼不覺有點詫異,望著他微怔了下,雖然心中生疑,卻也沒往深處想,拿起他遞來的那份卷子繼續看。
兩人都不再言語,只顧秉燭閱覽,堪堪將那十份卷子都分看完,又換閱了一遍,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如何,你以為哪一份最好?」秦恪先開口問。
蕭曼這時也擱下手,靜心想一想,這些各省應試的舉子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單以文采而言大多都有名家風範,很難論出個高低來。
然而策問這一項看的並不是文採風流,而是處理時政的真本事,她原本也是懵懂無知,可這大半年來也不知瞧過多少奏本和內閣的票擬,又跟著秦恪批答,擬寫旨意,不知不覺間那一套理政之法都已爛熟於胸。
現下瞧來,這些未曾實幹的書生之言,許多便未免顯得正氣有餘,見識短淺,所列的法子也無從施行。
蕭曼知道他做正事時的脾氣,如今既然問起來,自然也要實言回應。
她也沒多想,便揀出之前他遞過來的那份卷子,朝前推了推:「要我說應該是這一份最好,先以天地之道照應君臣之義,再以聖賢修齊治平之道,導引治世、治政、治民、治邊的實論,立意獨到,文辭精煉,條陳寫下來也沒有半句浮誇不實之言……」
話還沒說完,就見秦恪唇角已忍不住嗤起笑來。
第242章 驚風獵獵
淡如輕煙的嗬聲幾不可聞,其中的不以為然卻是實打實叫人聽得清清楚楚。
前頭不是都在說正話麽?
怎麽一轉眼就變了臉色。
蕭曼喉間一噎,遲疑地住了口,看秦恪端起茶盞,好整以暇地品了一口。
他唇間笑意猶在,眸色卻絲毫看不出一丁點的喜怒,全然無從猜測。
莫非是覺得這份卷子不成,根本入不得法眼?
按說他還不至是非不分到這個地步,除非是哪個當考中,哪個不當考中,心裡早便有了定數,審閱也不過是行個表面文章,做做戲而已。
可要是這樣的話,方才又來特意問她做什麽?
總不成純是為了作弄人吧?
想起遞卷子之前,他突然抓著自己的手不放,神色間也有些怪異。
初時只道是又使壞趁機動手動腳,現下想來卻沒那麽簡單,似乎另有深意似的。
「張閣老才只在後頭寫了兩行字的批語,你可倒好,一張嘴就沒口子地夸,當真就看得這麽入眼?」
秦恪低眸拂撇著茶末,又伸指彈去黏在盞蓋上的碎梗子,唇角的笑愈發有些不屑。
果不其然,瞧著臉色不對,立時便開始那話呲弄人了。
蕭曼只覺他話里話外似乎並不是針對這份答卷,那股子不滿意倒像是著落在自己身上,其中還隱隱含著些彆扭。
她不由一顫,心下暗覺奇怪。
不過是幾句品評文章好壞的話,又沒影射牽扯到誰,怎麽就像戳到了他的痛處,又像無端被奪了什麽似的,非要擺出這副臉色來。
想到「牽扯」兩個字,她胸中驀然一凜,暗忖該不會這份卷子真有什麽牽礙,才叫他如此生嫌吧?
要說考卷背後連著的,除了那幾名考官之外,便是參加春闈的幾千名各省舉子,若還同她扯得上關係的,今科士子之內……
難道就是那個吳鴻軒!
蕭曼眉角顫了下,上趟在張言府上暗中見到,她初時驚訝,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其後諸事千頭萬緒,幾乎已將這個人忘到腦後了。
他卻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著掌管東廠落下的壞毛病,別管什麽人、什麽事,只須是盯上的,便絕不會有半點放鬆,隨時隨地的一句話都能驚出你一身冷汗來。
蕭曼垂眼低睨,望著剛推過去的那份卷子。
上面的姓名籍貫都是糊封的,字跡也是謄寫工整如一的館閣體,單憑這些萬萬瞧不出文章出自誰的手筆。
但到現下這一刻,作者的身份似乎已確然無疑了。
要不是猝然間被問起,她壓根兒便不會去做這番聯想,更別說去關注答卷之人,也就只有他,老是擱在心上,借個由頭就琢磨著暗中敲打,沒完沒了地欺負人。
蕭曼不自禁地顰了眉,本有些忿忿不悅,可也不知怎麽的,又沒當真生起氣來,反而還覺他這般近乎無禮的找彆扭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到底只是無聊作弄,還是他真起了那個心思?
蕭曼有點鬧不清楚,胸口卻不由砰跳起來,耳根不覺發燙,垂眼抿著唇,不敢去看他臉色。
目光轉了幾轉,又落回到那份卷子上,心頭「咯噔」一下,暗想且不說吳家同蕭家上代的情誼,單只說這吳鴻軒的才學,的確是上上之選,倘若因著這點小事,便在秦恪手裡將他黜落的話,實在是太過可惜,也叫人於情不忍。
她想了想,似乎還是直截了當地好,於是清清嗓子,又將那捲子向前推了推:「我朝大興科舉,便是叫天下人知道英雄不問出身,這卷子糊名謄錄,其意更是將應試者一視同仁。我方才也是單指這上面的策問文章,不管是誰寫的,該是那麽說,還是那麽說。」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