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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侑霖雙眸凝視,帶著幾分炯炯之意:「不瞞秦公公說,下官這些年來雖然只做個知府,但深入實地,搜據查證也頗有所獲。就說盤踞在浙北外海的那幾股海匪,總督和巡撫衙門非但不管,還與他們暗通款曲,坐地分贓,甚至假借進剿,偷偷將大批火器送過去,助他們做大,我也是偶然之際截獲了一本海匪的帳冊才知確實,只是沒敢貿然呈報。」
「嗬,居然還有這等事。」
秦恪輕笑了下,眼中凜出一絲寒色,又對他頷首道:「多虧徐大人深思熟慮,本督這裡有數,但是單憑這東西,只怕還難以服眾,須得拿住要害,才能萬無一失。」
徐侑霖也隨著他露出笑意,跟著又湊近了些:「打蛇打七寸,想拿住要害也不難,依大夏律例,〈黃冊〉和〈魚鱗冊〉每十年便需重定,倘若下官能依權責令浙北全境核查丁戶,丈量土地的話……」
他還沒說完,秦恪便已長身而起,挑唇道:「徐大人儘管放心,回任之事,朝廷的旨意便會到南直隸,誤不了事兒。」
這既是兩下里商量好了,也是送客的意思。
徐侑霖也趕忙起了身,神色間多了幾分抖擻,恭然作別。
秦恪也依著規矩還禮,還客氣地送出去,一直到殿門外。
這邊目送徐侑霖走過月台,一步步下了玉階,驀然抬眼,卻遙遙望見院門外遠去的隊伍,中間簇擁著金頂抬輿,黃羅傘蓋。
他眉間不由一擰,這時便有值守的內侍上前嗬腰道:「稟二祖宗,方才坤寧宮有人來傳話,說太皇太後娘娘這兩日慈躬稍安,甚是思念陛下,想見一見,秦少監不敢擾了二祖宗和徐大人,自己先陪著去了。」
第215章 香印成灰
剛過景運門,抬眼便能望見坤寧宮幢然而立,氣勢如山。
蕭曼不自禁地緩下了步子,仿佛對那個地方心存抗拒,連身子也跟著不情願。
其實方才出養心殿的時候,她便有些躊躇究竟該怎麽好。
先帝賓天已有幾個月了,謝氏一直稱病不見人。
連瀾煜幾次依制問安探視,也都被推了回去,今日怎麽又突然念起祖孫「親情」來了?
這其中的蹊蹺任誰都能嚼出來,可偏偏就是猜不透是什麽用意。
秦恪到這會子還沒趕過來,也沒叫人來帶話,該不會還沒跟那個徐侑霖敘談完吧?
她肚裡開始打鼓,再看帳幔里的瀾煜噘嘴偏唇,愣愣地斜靠在那兒,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似乎跟她一樣,也是打心眼裡不願意去。
孩子的心思單純,只會去想哪些人面善親近,哪些人卻總是板著臉孔,從中分出個好惡來,根本不會去深測這裡頭的真真假假,爾虞我詐。
看來今日這事兒只能由她一個人隨機應變的應付了。
蕭曼輕吁了口氣,一邊走,一邊暗自想著說辭。
繞過前殿,就看坤寧宮前的積雪已被清掃一空,數十名宮人內侍正立在石階下,垂首恭敬肅立,一望見天子儀仗,隔得老遠便齊刷刷地伏在冰涼的御道兩側跪迎。
抬輿行到近處,蕭曼挑開厚重的帳幔,先幫瀾煜裹好暖耳披風,這才抱下來,然後朗然對左右道:「陛下叫平身了,都起來吧。」
一片謝恩的頌聲之後,那些宮人內侍才都起了身,領頭那名穿六品補服的帶班便迎到面前,嗬腰見禮:「哎呦,陛下可到了,奴婢們盼了這麽大會子,太皇太後娘娘那兒……」
他語聲惶急,再抬頭時那張臉五官糾蹙,苦哈哈的都扭結在了一起。
瀾煜像是不明所以,又有些被嚇到了,抓著蕭曼的手緊了緊,抬眼望她求助。
還沒等進去,麻煩事兒便來了。
蕭曼見他手上還捧著一件通袖龍紋緞的夾襖,不由更是納罕,先暗中在瀾煜小手上輕捏了捏,以示安慰,面上稍露驚訝問:「你慢些說,娘娘那兒怎麽了?」
「娘娘她……娘娘她……哎呦喂……」
那帶班奉御期艾了幾聲,忽然揚手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喟然道:「回陛下,小秦公公,太皇太後娘娘打從清起時候便在中庭設了祭壇,既不用膳披衣,也不叫人伺候,就那麽單薄著身子,一個人跪在那兒祭拜先帝,奴婢們勸諫磕頭,怎麽說也無用,這……這可不是死罪麽?」
這時候不是年節正旦,也不是清明中元,宮裡沒有典祀的規矩,沒來由的祭什麽?
蕭曼隱覺今日這事越來越不簡單,保不齊便是個圈套,而且似乎一切都是事前算計好的,只等著他們往裡頭跳。
按說不管是虛是實,這時候都不能再朝前湊,須得暫避鋒芒才是,然而御駕已經來了,若沒有十足的理由便中途退回去,於情於理都不合。
況且方才那些話擺明了是尊捧謝氏不避寒冷,祭拜先帝的切切真情,而手上這件襖子的用意更是昭然若揭,便是說他們已束手無策,須得讓瀾煜和她去勸,若是不聞不問,便是虧了孝道忠心,會落下什麽話柄,壓根兒連想都不用想。
蕭曼像簇著火,心頭躁亂,手心裡已沁出汗來,權衡再三,知道眼前即便是個火坑,也得亮開膽子闖一闖了。
她微微俯身,望著瀾煜道:「陛下也聽到了吧,太皇太後娘娘正在中庭祭拜先帝,身上卻只著了件單衣,這要受了風,可是了不得,陛下快些進去,恭請太皇太後娘娘添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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