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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謝皇後便接口道:「陛下,秦禎說得不錯,瑧兒的身子絕不能出半點差錯,不如就按臣妾方才說的,璋兒喪禮之後就下詔大婚如何?」
第110章 心有靈犀
從養心殿出宮,幾乎要穿過半個禁城。
循路向東,沿途宮巷阡陌,夾道曲折,到處都沖洗得乾淨如新,看不到堆疊的屍骸和滿地的血跡,也瞧不見幾個人,唯有那股殘膩余腥仿佛沁透在磚縫泥土中,仍舊盈郁不散,冥冥無聲地勾撩著昨日的記憶。
出了東華門,高牆掩蔽,那股沖人的味兒終於淡不可聞了。
秦恪徐徐過了廊橋,循著護城河折轉向南。
日頭在西天泛紅了,斜斜地映在他背上,給那件縞素的袍子暈染了顏色,身下的拖影卻融在臨岸值房的曬蔭里,落腳處暗杳朦朧,一步步不急不緩地走在其中,像踏空行來,竟有種虛浮不實的感覺。
繞過太廟的院牆,遙遙就見明德殿外白綾垂覆,數不清的荊幡被風裹得漫天呼啦啦響,殿內靡靡傳來的梵音像被攪亂了,聽著不成個腔調。
他蹙了下眉,負著手徑直走過去,剛到石階下,同樣換了素服黑角帶的曹成福就迎到了面前,接引著他走上去。
「奴婢都辦妥了,人拾掇好才抬來沒多久,請督主過目。」他揮退殿門前那幾個值守的內侍,壓著聲音回報。
秦恪沒言聲,也沒進去,就站在月台上朝里望。
那殿內檀香嫋嫋,燭火已點上了,四下里反而愈發顯得昏默默的,竟有些抵不過黃昏的天光。
他目光越過兩班誦經超度的僧人,望向供案後重重死垂的帳幔。
太子瀾建璋的屍身在裡頭瞧不清楚,靠外那張稍小的簀床上,太子妃綠綢裹身,鳳冠霞帔,正停在那裡盛裝小殮。
大約是死的時候不長,打扮得又精細,此刻仍是面目如生,殮服的領子拉得高高的,有意遮了裡面,但認真看還是瞧得出喉間那道深青色的淤痕,從頸側直延向耳後。
秦恪唇角勾撩起來。
人死了,看著也不那麽叫人生厭了,這樣安靜地閉了眼睛,恍然間也真的端莊賢淑起來了。
他沒心思對著死人多瞧,輕嗬了一聲,便不再看,轉身走開幾步,曹成福趕忙隨著湊近。
「這事兒差不多算結了,可也得留著點心,人只要不入棺晾在這裡,總是惹眼的,難保不會有個閃失,怎麽也得等三日大殮後才能高枕無憂,這幾天還是仔細看緊些好。」
他淡著眸給人緊弦兒,曹成福自然不敢怠慢,趕忙嗬腰應道:「是,督主儘管放心,大殮之前奴婢便寸步不離親自守在這裡。」
「那倒不必,安排好了就成。」秦恪捋著袖子哼氣,「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兒等著辦,哪兒容得了你把精神都耗在這上頭?」
曹成福聽得眼眸一亮:「督主請吩咐。」
「還用問,這麽大的喜事你猜不到麽?」他瞥著眼反問。
「喜事兒……」
曹成福眨著眼,一時拿不住關節,臉上不禁有些惶恐起來。
「這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秦恪微嘲地睨了他一眼,挑唇輕笑,「太子殿下薨逝,現在晉王殿下便是唯一的皇嗣,沒曾想今早卻又……嘖,這蠱蟲厲害得緊,連那丫頭也擺弄不了,明說了得找到下蠱的人,下面該怎麽著,不是明擺著了麽?」
「督主的意思是陛下要降旨賜准晉王大婚,引那下蠱的人出來?」
曹成福緩緩點頭,恍然大悟,隨即又轉為遲疑:「可這邊大喪才剛開頭,陛下不是下令一切依著常理,還叫禮部擬議喪儀上奏麽,轉過頭來就要辦喜事,只怕不……」
還沒說完,就見秦恪目光寒刺般戳過來,後面的話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怕什麽?生者為大,什麽時候能為了死人便誤了活人的事兒?何況太子殿下終究是叛逆弒君,這罪名洗不掉,陛下聖德仁慈,讓喪禮一如平常,可再怎麽著也不能真當沒事待著,二十七日釋服之後也就差不多了。」
他望著遠處的紅日墜在宮牆上,唇角的笑慢慢淡下來:「這消息一捅出去,八成根本等不到大婚之日,須得及早有個應對才是。」
曹成福一躬身:「督主深謀遠慮,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可也不用盯得太緊,人畢竟不是咱們請來的,索性就直接放進宮裡,由他們鬧去。可也得留個後手,別最後弄個不可收拾,咱們東廠可栽不起這種跟斗。」
秦恪眼眸微狹,頓了頓,又道:「這回可不像咱們平時那一套,萬一吃了蟲子可不是好玩的,傳令各處千萬不可大意。我瞧這事兒還是得著落在那丫頭身上,叫她想想辦法,好歹讓要緊的地方每人身上都有個防備。」
曹成福應了聲「是」,眸間一輪,像是暗地裡掂量了一下,才湊近道:「督主,晉王殿下這一出事,那丫頭每日都得在身邊伺候著,不提原來那層底細,就說男女共處一室,指不定就會生出什麽事兒來,咱們不可不防,有些個差事交給她……」
他一邊說一邊暗覷秦恪的臉色,見他眸色陡然凜起,只嚇得渾身一哆嗦,趕忙垂下頭去住了口。
秦恪本來心裡還算順氣,聽了這番話,不禁又想起那隻穿著中衣,敞懷袒胸,毫不避忌的人來。
那纖柔的身影隨在他身後離去的樣子,更像一團火似的燒得喉間發乾,連帶著額角也突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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