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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習習,牆外的樹葉已開始泛黃了,秋意漸濃,幾顆熟透的石榴墜在枝頭,彼此隔得老遠,莫名顯得寂寥。
他正瞧得有些出神,外間忽然響起篤篤的叩門聲。
他剛稍稍舒開的眉頭又糾結在了一起,轉身慢慢踱回書案後坐下,並沒言語,只輕咳了一聲算是應了。
外間「吱呀」響後,曹成福很快便走了進來,撩簾到書案前。
「這麽快就準備妥了,還是又出了什麽事兒?」秦恪半闔著眼問。
他臉色不大好,曹成福自然瞧得出來,但這次卻沒刻意加著小心,略略打量了一下,便湊近低聲道:「回督主,大行皇帝吉壤那邊都是早就安排妥的,沒什麽事兒。不過,奴婢昨夜在外頭得了個信兒,這才特意趕回來稟報。」
大事小情一樁接著一樁,到底還能不能讓人消停個一時半刻的?
他「嘖」了一聲,還是嘆口氣:「說吧。」
曹成福接口應道:「回督主,晉王殿下已回京了,昨兒傍晚悄悄進的城,沒回宮,也沒去澄清坊的館邸,卻偷著躲進了崇教坊的開元寺。」
他仍舊闔著眼,微狹的縫隙中掠過一絲光亮。
「哦,吳鴻軒那裡?」
「是,那廝在寺裏白吃白住,本來要被逐出去了,是晉王殿下交代了話,又把他留下來,還招到後院,一屋說了半個時辰的私話。」
曹成福說到這裡,忍不住嗤的一笑,臉上絲毫沒有平常回話的謹肅惶恐,反而是一副玩味的模樣。
秦恪唇角也撩撩的向上挑:「嗯,終於搭上了,畢竟是人才難得,說不準還鬧個相見恨晚,都說了什麽?」
「這……那手底下有幾個硬茬子,咱們的人怕打草驚蛇,只瞧了個樣兒,沒敢離得太近。」曹成福走到案側一邊給他添茶,一邊嘻著臉道,「依奴婢猜想,也不會是別的事,八成都和那丫頭有關。」
可不是麽,一個是先頭「救」人的,一個是千里尋人的,這兩個湊在一起,還能有別的話說麽?
不知不覺間那丫頭竟還成了個人見人搶的香餑餑,誰都想插把手進來,也是有趣得緊。不過,再怎麽投契相合,最後的算計還是落在他身上。
既然是算計,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就憑個書生,十年寒窗,登堂入室已是極限,內閣里那些一二品的大員尚且不足為懼,憑他能翻起什麽風浪來?
秦恪接過茶,抿了一口,潤了潤喉才咽下去,嗬笑道:「行啊,既然是兩廂情願,一個在後,一個當槍,咱們就不妨瞧著,到時候真要上趕著往稱盤上跳,咱們就給他邀一邀,看看究竟能有幾斤分量。」
言罷,面色一怔,又吩咐道:「閒話不多說,大行皇帝明日便要發引入陵,我這裡脫不開身,外頭的事兒都得你督著辦,該怎麽著不用我交代,自己仔細了就好。」
曹成福也肅然應了一聲,臉上帶著未盡的笑,卻步去了。
秦恪也睜開眼,恢復了那副整飭幹練的樣子,俯身拾起先前那份奏本,攤開了繼續看。
日頭漸高,天光大亮,哭靈的假嚎聲又響了起來,因為早搬到了前面的奉天殿,不像原先聽得那麽吵鬧,但幽幽咽咽,像群蚊子總在耳畔「嗡」個不停,也是煩心得緊。
這時門外又響起幾聲輕叩,沒等他應聲便走了進來,那腳步一聽便知是誰。
他暗翹了下唇,索性也不抬頭,心思卻也早不在那奏本上,只是裝模作樣的把眼搭在上面,耳聽得珠簾輕響,那腳步已到了近處。
「咦,怎麽又沒睡!嘖……」
蕭曼一進門便見他仍坐在那裡,昨晚離去時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甚至連伏案的身姿都沒半點變化。
她抿唇嘆了一聲,走到案前,把拎來的食盒放在邊上,有意無意地加了兩分力氣,將案幾磕的一響。
「這怎麽成,多少時日了,每天就沒見能歇一兩個時辰,再這麽下去,就是鐵打的筋骨也禁不住折騰!」
秦恪聽她輕嗔薄怒的數落,竟有些忍不住想笑出來,故意繃著臉,揚起頭來:「那怕什麽,不是有你的藥麽?」
「這是什麽理,使勁糟踐了身子,光想著用藥調理有什麽用?」蕭曼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卻伸手掀了食盒,將那碗騰著熱氣的鴨肉粥捧出來,擱到他面前。
第172章 兼葭秋水
粥米瑩潤,鴨肉細緻。
糯甜與鮮香的味道水乳交融,稠郁中淺淺泛著油亮的黃。
果然是上好的老火粥,細聞之下,依稀還能辨出殘隱的那絲藥氣。
不提選備食材,光說上鍋熬製的工夫,怎麽也得個把時辰吧?
天不亮便起來忙活,一直到現下,這份心思除了孝敬爹娘之外,想必還沒用在過別人身上。
秦恪挑眉輕笑,心下卻也受之坦然,忽的又想起曹成福方才所報的事。
外頭惦記得那麽緊,她卻是一無所知,這些日子像被「縱溺」慣了,也開始學會隨性使嗔,說話間也越來越沒個分寸。
再怎麽聰明伶俐,終究還是個見識短淺的小丫頭,只管自己心裡有意無意,卻不去理會別人存著什麽思量。
要是哪天冷不丁地把事情逼到眼前,說不準真就亂了方寸,不抻個筋提個醒能叫人放心麽?
他拈著調羹舀著粥水輕輕攪動,並沒動口,只嗅著飄散逸出的醇厚香氣,做樣恍然道:「對了,前些日子你說總這麽貼身服侍陛下不大妥當,我那時沒在意,回頭想想,還真有幾分道理。這事兒可大可小,拖得越長就越是麻煩,今兒既然說起來,索性便正好問一問,你自己可有什麽打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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