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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還有吩咐麽?」
太子妃正怔然出神,冷不丁地聽到這句話,臉上不禁有一剎的失措,但旋即又恢復如常,輕緩著步子走到一旁的妝檯前。
「別的倒沒有……我近日新調了一盒胭脂,也不知好是不好,廠臣見多識廣,難得又在這裡,正好幫我品評一下。」
這像是沒話找話,可心思又昭然若揭。
秦恪暗「嘁」了一聲,耳畔卻聽環佩叮咚,那股陰鬱的濃香已撲鼻而來。
她果真拿著那盒胭脂走近,托在細白的手掌上,遞到他面前。
「殿下說笑了,臣調香倒還算在行,對這東西著實是棒槌吹火,一竅不通。」秦恪微搭了一眼,便別了過去,全沒半點興致,「臣倒覺得,殿下這份兒心思該多多用在太子殿下身上,興許還能……」
「不要提他!」
他話還沒說完,太子妃已勃然變色,恨恨將那盒子摔在了地上。
「母妃,你怎麽了,為什麽生氣?」廬陵王這時從珠簾里探出頭,怯生生地問。
秦恪長身而起,微笑著一拱手:「臣言語不恭,請殿下恕罪,正好世子爺也見著了,臣便就此告退。」
第69章 未雨綢繆
日頭墜下宮牆後,天黑得很快,才出東華門時,四下里還是亮的,等上了轎子,還沒繞過緊鄰護城河邊的那溜值房,夜幕便已重重垂下。
皇城內各監各局都掌了燈,夾道鋪展過去,一直延到司禮監正門前。
曹成福照舊候在那裡,揭開帘子將人從裡面迎出來,便恭敬笑道:「奴婢已叫下頭預備好了,請督主先沐浴。」
這也是他的老習慣,莫管再煩再累,只要是從宮裡出來,就得好好泡一泡,洗一洗。解乏也好,潔癖也罷,總之是萬萬少不得的。
秦恪邁過轎槓,連個「嗯」聲也沒應,就往裡走。
這股子陰沉勁兒登時叫旁邊一票人都忐忑起來,紛紛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曹成福早前便暗覷過他臉色,見眼中沒多少不悅,眉間也沒有紅印子,猜度著該沒什麽大事,沒曾想一上來便是這個樣子,趕忙示意左右都退下,只留自己一個人,怕觸了霉頭,只在旁邊隨著,也沒敢再言聲。
進正堂,一路到了往常的小間,就看裡面放了架雙面雕紋座屏,背後白霧嫋嫋,蒸氳騰騰。
他沒停步,徑直走進去,繞到那座屏後。
到了這兒,曹成福自然不會再跟著,就側身恭立在門外,很快裡面便傳來衣衫開解的窸窣聲。
別管在外面多大的排場威風,對下頭如何頤指氣使,著袍寬衣這種事秦恪也從來不假人手。
他解得略有些急,鬆開肩頭的暗扣,將那身緋紅的蟒袍脫去,隨手朝衣軒上一搭,探手又去扯中衣腰間的系帶。
從上至下,由外到內,一件件都除去了,片刻間已不著寸縷,抬腳跨進沐桶坐下去。
溫熱的水浸過肩頭,沾染在身上的微塵異味仿佛都漂淨了。
他緩吁了口氣,向後半仰半靠著,拿浴巾橫遮在腰臍下。
「什麽事兒,說吧。」
這淡緩的語氣便是已經舒心愜意了,想想之前那樣子,一緊一松的,若不是在身邊服侍慣了,還真不好拿捏。
曹成福聞聲轉進來,沒敢走得太近,就躬身站在門口:「回督主,方才宵禁前,咱們拿了個點子,身上還是帶『貨』的。」
「送去建興的?」
座屏後嘩聲輕響,模糊的人影微動著,像在撩著水。
曹成福一點頭,嗬腰笑道:「督主英明,那廝自以為聰明,居然扮成個流丐,想趁著天黑前混出城去,可惜一搭眼便被咱們的人瞧出來了,先故意放他過關,走了一段才下手,人贓並獲,沒漏半點風聲。」
他說著,便從懷中取出半截手指粗細的竹筒,雙手擱在書案上:「這便是截獲的物證,請督主稍時過目。」
「還八字沒一撇呢,就這麽著急忙慌的。」秦恪嗬然冷笑,鼻中忽又輕嗤了一聲,「這麽要緊的東西,本督就不看了,擱在咱們手裡也不好,還是接著送吧。」
曹成福轉了下眼珠,會意道:「不錯,咱們便來個偷梁換柱,仍叫人送去建興,神不知鬼不覺……」
「換什麽?」
他話沒說完,便被屏後的冷聲打斷:「人家費了這麽大的心思,咱們就算不出手相助,好歹也得成人之美。再說,鑼鼓場面都備下了,若到時偏偏人來得不齊,這台戲還怎麽看?」
這話明面上倒是不難懂,暗裡頭的心思卻叫人揣摩不透。
曹成福抽著臉,滿面遲疑:「督主的意思是……放人過去原樣傳信?可是……」
「沒什麽可是,現下不是顯德年間,你當還有誰敢效法成祖爺天承靖難麽?況且北境還有沙戎人時刻勾著,一時半會兒且不會有什麽動靜。」
水汽蒸熏,秦恪微眇著雙眼,徐徐低垂,燭火搖曳下,那原本清澈的沐湯驀然間顯得迷離惝恍。
他凜狹的目光凝著那搖曳輕潺的水粼:「東廠和錦衣衛加在一塊兒,可用的也不過就是那些人,真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全屯在宮裡也不濟事,咱們須得未雨綢繆。青陽城那邊有英國公鎮著,倒是不必擔心,現下最要緊的便是京畿十二衛。」
曹成福在外面慢慢品出點味兒來,順著他的話頭道:「督主思慮的是,京畿十二衛除了各地輪流調防的外,龍驤四衛是太祖皇帝當年起勢時傳下來的親軍,還有些卻是先帝爺經略西北的老底子,咱們摸不著根,反倒是平遠侯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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