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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下卻沒有就此打空,她也沒有失足跌落,仍舊好好地坐在那裡。四下里陡然敞亮起來,天光卻沒有因此刺目灼眼。
詫然仰望,那頎長的身影赫然就在近前,緋紅的袍上繡著團花坐蟒,玉蹀革帶,膝襴間金線攢聚……
她還在怔懵,那雙臂已經張開,袍袖合圍,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淡淡的薄荷氣滲入鼻間,仿佛帶著魔力,一霎間就讓她心神沉靜了下來。
她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上去,中途卻又頓住,按在他肋側,像在推拒,也是蜉蝣撼樹般的無力,那股委屈無處宣洩,全化在手上,將他的袍襟死死攥在掌中搓揉,指間卻又不忍似的撫慰摩挲。
那雙臂越來越緊,手也在她背心輕撫。
她避無可避,緊貼著那堅實的胸膛,分明能覺出裡面蓬勃有力的心跳。
終於,她鼓起勇氣,鬆開了緊攥的手,探探地從兩側伸過去,環上他腰際。
兩下里挨得更緊,再無半點間隙,她只覺胸腹內被填滿了,全身暖意充盈,說不出的安然舒適。
她淚涌,積壓在胸中的悶氣和委屈也化淨於無形。
耳畔響起低語輕喃,溫熱的氣息在鬢頰間漾開,連耳根子也暖燙了。
她一半羞怯,一半意亂,霧暈著雙眸,抬首迎上去,順勢婉轉相就。
然而,那張臉並不是想像中的柔情脈脈,而是一片空白,竟完全沒有一處五官!
與此同時,喉間一緊,脖子已被死死掐住……
蕭曼如墜深淵,悚然醒來,身旁卻是童聲稚嫩的呼喚:「秦禎,你怎麽了?秦禎……」
她能覺出自己是仰躺著的,但沒什麽力氣,勉強緩緩睜眼,就見瀾煜坐在榻旁,全情關注地看著她,小臉也急得泛紅。
窗外天已泛黃,原來竟過了這麽久。
當時究竟怎麽了?記得突然間昏暈難忍,似乎還嘔了,整個人天旋地轉,再後來就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一個人難過成那個樣子,想想也是可憐,好在尚有人關心。
「陛下恕罪,奴婢……」
蕭曼撐不起身子,也行不得禮,只能從唇角擠出一絲笑來示謝感激。
「什麽罪不罪的,差點嚇死……朕了,那些奴婢沒一個靠得住,去叫秦恪怎麽久都不來回話,真氣死人。」瀾煜一邊關切,一邊鼓著腮幫氣哼哼的,臉色甚是不好。
只是私下裡說話,他也自稱「朕」,說到半截時,眼角還朝一邊微瞟了下。
蕭曼正覺奇怪,就聽近處有人道:「可不是麽,大半日了,陛下都守在這裡,單沖這份聖德恩情,小秦公公便能吉人天相。」
她額角一跳,轉頭回望,就見太皇太妃徐氏坐在書案旁,正拿銅鉤挑出爐里的小屜子,添料換香。
這些在後苑頤養的先帝妃嬪輕易不會邁出自己的寢宮一步,怎麽會無端跑到這裡來?這徐氏韜光養晦,實際心機比太皇太後謝氏有過之而無不及,現下定然是又有什麽話要說。
想到那些爭權奪勢,攻心算計的勾當,蕭曼腦中又是一陣脹痛,胸口也煩惡起來,可又不能不搭理,當下只得強撐著起身。
「這是做什麽?快躺著,伺候陛下事大,自己身子骨硬實才是根本,一個禮而已,多大的規矩,陛下都沒說什麽,老身這裡更沒那麽多講究。」
徐氏抬手打止,語聲和然,豁達中更透著善意。
蕭曼愈發覺得她話裡有話,可一時又揣摩不出深意來,只得稱謝應了。
徐氏不動聲色,換好香點燃,又挑著香屜子擱回去,扣上銅罩,起身道:「看了這麽久,我瞧陛下也累了,還是趕緊用膳歇息。既是小秦公公沒什麽大礙,陛下也可放心,秦廠公那裡差事繁雜,怕也不便,陛下乾脆再傳個旨,叫人不用來了。」
她表面安撫,實則卻像提醒。
瀾煜立時想起那回事兒來,不滿地嘀咕:「哼,秦恪也太過分了,躲著幾天不見人,叫了也不應,我才不管呢,今天非見他不可。」
他說著又湊到蕭曼耳旁,竊聲道:「你等著啊,我把他叫來好好罵一頓,給你出氣。」
第259章 芳樹春融
已然枉動了情,錯付了意。
憑你揪著人打罵也好,那顆心是冷了,終究也不會熱起來,徒然更加傷懷,又有什麽用?
小孩子不知情為何物,全不解其中滋味。
那副信誓旦旦,正義凜然,仿佛深體下情的模樣瞧著不免好笑。
可蕭曼笑不出來,胸腔里被那股悶氣沖頂得脹痛難當。
這事連她尚且都理不清,何況是個幾歲大的孩子。
說到底也是一番關切至深的好意,聽著也是暖心,如今宮裡還能以真誠待人的,怕也就只有他了。
蕭曼不由感慰,只是現下這當口著實不該提這話。
她眼角斜瞥了下,見徐氏仍在書案旁,並沒有走近也沒有留心相探的意思,略吁了口氣,正想叫瀾煜不必再做那些事,那孩子卻已像當真許下了承諾,跟自己約定好了似的,圓活的眼睛擠弄了兩下,便轉身跑掉了。
他來了不好麽?
這幾日悵然若失,念茲在茲,一直竊竊地盼著,這會子又沒來由的怕個什麽?
就算相見尷尬,無言相交,總也不會比那日雨中的話更傷人。
或許期盼只是妄念,壓根兒敵不過心中的畏懼,就像剛才做的那個夢,所有的溫情和煦不過只是虛假的幻象罷了,那張看不到五官和表情的臉才更近乎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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