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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時召見?這是要來了麽?
蕭曼只覺那顆心猛地一抽,耳畔仍餘音迴蕩,來來去去都是徐侑霖剛才那句話。似乎他已知道是什麽事,但卻不便明言。
她隱隱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正熱的天,背心竟陣陣發涼。
廊間忽然傳來一聲極其不悅的嗟嘆,緊跟著就聽謝氏嚴聲道:「皇上承先帝遺詔繼位,身負社稷和萬民所望,怎能為了一個跋扈不臣的罪奴開脫,還說出這等話來?」
她說得並不甚響亮,但卻拿捏得極好,旁邊伺候的宮人內侍,連同近處的朝臣都多少聽到了。
蕭曼心裡「咯噔」一下,剛才還在怕這個,現下就來了。
瀾煜渾然不覺,嗓門不自禁地也大了些,帶著兩分哽咽和怯意求懇:「我不是開脫,秦恪……他不是那樣的人,皇祖母,你就讓我下旨放了他吧,我也不讓他去什麽司禮監東廠了,就……就留在我身邊當個大伴不成麽?」
這一來,近處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當即就有朝臣起身厲聲道:「陛下此言差矣,秦恪所犯之罪俱已查實,罄竹難書,更有先帝遺詔在,不依法論處,還要將人留下,不是開脫是什麽?陛下此舉如何對得起先帝,對得起天下人?」
他直斥其非,幾乎已沒有身為臣子的禮態,旁邊那些聽出情由的官員也都起身叫喝,一時間群情激昂。
謝氏在紗幔後搖手彈壓,待外面靜了些,便正色道:「哀家這裡還沒說什麽,你們倒開始吵吵鬧鬧,成什麽體統?皇上畢竟得先帝遺詔傳位,諸公方才那般,豈不是讓先帝泉下難安麽?」
言罷又嘆了口氣,扶額道:「你們也都看到了,皇上如今這麽是非不分,哀家年歲也大了,若是哪天真去隨了先帝,不能在身邊看著,這可怎麽辦啊?」說著便舉帕拭淚。
她憂急而泣,反襯得瀾煜更像個無理取鬧,不知好歹的昏君。
為的是什麽,不用說,在場的人也都心知肚明。
蕭曼最怕的便是這個,此刻卻什麽也幫不上,連安慰也安慰不得。
鳳帷旁的坤寧宮奉御像是看著差不多了,便出來打著圓場道:「大過節的日子,娘娘千萬莫招氣傷了身子,陛下年紀尚幼,有些事兒看不透,鬧不清,正需娘娘在旁時刻叮嚀,慈躬千歲,這時候還長著呢。嗬,依奴婢說,陛下今兒天不亮便起身同各位大人在天壇祭祀,然後一直觀禮到現在,定然是累了,回頭後半晌到夜裡還有宮宴,要不奴婢先叫人送陛下到別處歇歇去?」
謝氏沒應聲,像是一下沒了心氣,也興致全無,只揮了揮手。
那奉御得了令,當即便使眼色讓兩名宮人扶著瀾煜去了,然後又傳令觀禮已畢,到場官員自行小憩,以待晚宴。
好好的節慶,這下頗有些不歡而散之感,眾人都無心多留,頃刻間便散盡了。
蕭曼站在原地踮腳眺望,看著那孩子被半扶半拽著走遠,幾次回頭來看,像是在找自己,但卻只有失望,心頭不由刀割般的痛,只能偏轉過身咬牙強忍。
「秦少監,喲,這是怎麽話說的?」
陰惻惻的聲音驀然在耳畔響起。
蕭曼身子微顫,趕忙做樣借著整理烏紗拿袖子拭了拭眼角,回過頭來看那奉御時已做正色。
對方望她打量,早沒往日的恭敬,滿面得色,作勢一比手:「娘娘有話吩咐,秦少監這邊來。」
果然不錯,有了徐侑霖先前的警示,她此刻已沒有任何慌亂,默然點點頭便跟了過去。
紗幔後的人已坐了起來,手中正托著羹盞,看不清神色,卻能望見鳳冠轉動時兩旁博鬢招搖的輕顫。
蕭曼依著規矩行禮之後,便站在那裡靜靜等待。
「剛才你也看見了,這秦恪還真有點本事,能叫皇上這麽念念不忘的。哀家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今日就給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管為了社稷還是為了陛下,人早一刻除掉便早一刻清靜,這時候不好大張旗鼓,念著他在宮裡也有些苦勞,哀家就寬恩不送去西市動刀子,把這事兒交給你處置,該是最合適不過,想怎麽動手都隨你,今晚大宴,不理這些煩心事,明兒一早,哀家等你的信兒。」
第276章 明日郎歸
畢竟尚不是炎夏時節,酉時方至,暑熱便蕭殘殆盡。
天依舊還是亮的,日頭仿佛是先前「虛耗」得過了頭,現下只剩一團白蒼蒼,毫無溫感的光。
未幾,那銀鉤似的月像不忍看它這般辛苦孤單,也現出身來。
一圓一彎,同天相映。
錦衣衛衙署在御街以西,高牆蔽日。
緊鄰諸軍都督府的夾道此刻已完全陷入暗中,走在其中,恍然也如夜間蔭蔭的涼。
蕭曼默然一下下地邁著步子,身遭是密亂無間的腳踏聲,十餘人簇擁緊跟在左右,半步也不肯放鬆。
一路監視,提刀按劍,哪有隨行聽候吩咐的是這等架勢,分明便是在脅迫押解。
誅殺秦恪畢竟是頭等要緊的事,何況又是叫她來動手,自然要仔細看緊了,再大的陣勢也在情理之中。
叫她動手,可真是處心積慮的念頭。
如此一來,既除去了心頭大患,又斷了她在宮中的根底,若不藉此為薦身之階,投效坤寧宮那邊,便同樣也是死路一條。
蕭曼算是再世重活的人,性命安危早已淡然,這時候更沒什麽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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