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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這樣,才更叫人心痛如割。
「小秦公公怎麽了?敢是還難受得厲害麽?」徐氏的聲音忽然響起,竟已在近處。
蕭曼心頭一顫,情知瀾煜不在,不便再這般沒規沒矩地躺著回話,趕忙揭被硬撐著起身。
「奴婢好得多了,方才是感念陛下和太皇太妃娘娘的厚恩,一時出神無狀,還請娘娘恕罪。」
這邊才支了個肘,就被攙住了肩腋處,緩柔著勁兒往下順。
「不礙便好,又不是在人前,哪裡這麽多動不動便請罪的話?」
徐氏溫言假斥,扶她靠好,竟絲毫不避忌地在榻上坐了下來,望她左右端詳,面色愈發春風和潤。
蕭曼對她的突然來到本就微感忐忑,這時更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就發覺那眼中的神光分明不是在探查身子有礙無礙,而是著意審視,就像長者在瞧一個許久未曾登門請安拜望的晚輩,從前的記憶已經模糊,早忘了樣貌,須得重新認個清楚才行。
「娘娘……」
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又向上直了直身子。
徐氏回神,臉上並沒有尷尬,輕搖了下頭:「虧你還是懂醫道的,臉色這麽差,怎麽也不自己用些阿膠補一補血氣,不說身子利索,好歹氣色紅潤些,瞧著也好看。」
這明指暗示的話讓蕭曼腦袋「嗡」的一燥,愕然望過去,心中砰跳如雷。
長久以來,她處處小心謹慎,無論在誰面前都沒露出過半點馬腳,怎麽會無端端地被她看出了女兒身的隱秘來?
該不會是之前昏暈的時候,不經意間被窺破了真實吧?
想想似乎也就只有這一種可能。
望著對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現下再想狡辯顯然已是不能的了。
該怎麽好?
倘若身份一節真的東窗事發,捅到朝堂上去,豈不是連他也要牽扯進來?即便隱而不言,也會以此要挾,叫他掣肘就範。
到了這個時候,她發覺最擔憂的居然不是自己,竟是秦恪。縱使流水無情,期望成空,她也無法完全釋懷,將他視為陌路之人。
「宮裡這些東西年年進來,年年堆在那裡,光賞人都賞不完,你也別光念著人家,要用時大可不必客氣,沒什麽比自己個兒的身子更要緊的。」
徐氏繼續寬慰叮囑,仍然繞著那話,卻並不點明,這番關切更像在有意提點,她雖然知道,卻不會挾制算計,更不會外傳。
蕭曼望著她真如至親長輩一般的關懷之色,心下稍定,卻也疑竇叢生。
雖說兩人算不得生疏,暗中也有利害關聯,但遠不到如此親近的程度,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一時猜想不出,索性便順著那話道:「娘娘說得是,我這裡記下了……其實平日我也時常調理,身子姑且過得去,不至於這麽的,也就是這幾日……」
「我就說麽。」徐氏瞭然地一頷首,「前些日子見你還是好好的,如今就成了這樣的,要我說,乏累倒在其次,主因還是心裡存著難解的事。」
又是一語中的。
蕭曼暗自吃驚,隱約覺出她所知的恐怕不止是自己的身份,仍舊故作不解地應道:「娘娘說笑了,陛下宅心仁厚,奴婢在身邊當差,伺候的都是小事,那些個要緊的大事兒,上有陛下定奪,下有內閣和司禮監辦理,哪有疑難著落在奴婢身上。」
徐氏淡然笑笑,狹了她一眼:「這話說的,可不是打岔麽?軍國大事自然輪不到你支應,可要是自家心頭的事兒,又不能明說,誰替你操這個心去?」
這話里的意思已昭然若揭,就差直眉楞眼地說出來了。
蕭曼雙頰盈盈地起了燥,實在不知這種事她是如何瞧出來的,總不成「為情所困」這四個字就刻在臉上,一望便會知道吧?
「這世上的人但凡湊在一塊兒,無非就是有名分沒名分這兩種,不管哪樣,碰到知心的那是造化,要是沒個冷熱,那也是命里註定,哪來那麽多你有情我有意去?何況宮裡這等時時處處都要睜眼留心的地方,更不要有什麽指望,說起來尚且不如民間呢。」
徐氏似也沒想叫她回答,身子稍稍探近,唇邊猶帶著微笑,目光卻已轉為正色,握住她的手輕拍:「我這輩子便是如此,二十多年,瞧著人的時候少,見天裡不是坐在亭里看天,就是擺弄那些盞盞罐罐,月月年年,所謂的風雅事也咂不出味道來了。不說別人,就是我那兄弟都叫人羨慕,當年初放外任到浙地時,曾遇上一位姑娘,難得心性也和他相投,雖說最後沒走到一塊兒,但總歸是有段舒心的好日子,想想便叫人羨慕。哦,那姑娘當年也是行醫的,樣貌也跟你有幾分相似。」
第260章 流水溶溶
人總是那麽怪。
風雨來時受不得吵人的聒噪,可真等安靜下來,又覺那種擾心亂耳的感覺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甚至還頗堪回味。
這大約便是偽性矯情,想想也覺好笑。
從對面那扇窗能看到外頭的廊。
夜色濃沉,檐頭下的風燈也顯得比之前亮了些。
散暈的光一溜接延過去,連片交混在一起,恍然像是落雨成簾的樣子。
只是廊內已看不到那如雨一樣淒冷的纖影。
當時什麽情形,如今連個囫圇大概都記不清楚了,似乎就是雨一直下,她一直在等,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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