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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你這一趟折騰得不小,太皇太後娘娘也念著,特地叫晉王妃殿下探視,再命虞院使來瞧個脈,先謝個恩吧。」
蕭曼眼中愈發疑惑起來,這時也不便開口,只好先行禮遙謝,那虞院使也依著規矩應了,隨即比手示意,請她坐下,又從藥箱裡取了瓷枕出來,替她診脈。
秦恪並沒走近,到案後坐下,一邊隨手翻著書冊一邊暗覷。
那虞院使目光並不甚亮,內中卻漆沉一片,漸漸又深邃如江川河海,像有種無形之力,牽引著人不由自主地去關注。
第234章 雲無留跡
峰岳重重,深陷其中便會障目迷蹤,洪波漫漫,浮飄其上便會茫然失序。
攝心術同理亦然,也正是它的詭異可怖之處。
所有的奧妙都潛藏在眼中那兩道沉鷙的陰光內。
但神色之峻尚可比之以雄山大川,人心之危卻已不是山川之險所能描喻的了。
秦恪支肘扶額,用微微岔開的指縫遮在眼前,隔散那兩道勾魂攝魄的目光,同時澄心自持,暗中繼續窺測。
「敢問小秦公公,除了頭昏無力之外,可還有哪裡不適麽?」
虞院使忽然開口問,語聲雖不算輕柔,卻莫名有種安撫人入睡般的錯覺。
蕭曼面色依舊滯滯,眸中的木然也深了幾分,一副沉沉入定,又怔然出神的樣子。
隔了半晌,像是才省起對面的人在跟自己說話,卻也顯得有些無心應付,只略一頷首。
「別的也沒什麽,就只是這樣,想來大概是在水裡浸出這場病來,脾肺都入了寒氣,一時好不得,還得再拖延些日子。」
說著,又虛攏著拳頭,掩口輕咳了兩聲。
秦恪並不出聲,就這麽靜觀其勢。
想是覺得火候已足,無須再多下功夫,那虞院使也點點頭,沒再往下問,很快挪開眼,又搭了片刻脈,便收手起身。
「誠如小秦公公方才所言,風為病之長,寒為恙之源,脾肺入寒,最是損傷陽氣,尤其眼下正值冬日,更是大意不得。不過,廠公大人也不必擔心,只須調理得當,至多也就月余便可恢復如舊。只是……至於這方子麽……嗬,自然就不必下官在小秦公公面前班門弄斧了。」
接著話頭,這戲演得還真是滴水不漏。
秦恪鼻中暗哼,眉頭確故意蹙起來,別有深意地盯了他一眼,但當面並沒多言,微嘆道:「既是這麽著,陛下也就放心了,虞院使請吧。」
他起身抬手,朝門口比了比。
這話分明透著不悅,虞院使抱拳朝兩人各打了個躬作辭,便收拾好醫箱卻步退了出去。
秦恪只等他回身,便轉向蕭曼,面上不動聲色,那雙波瀾不興的眼內突然精光陡盛,灼如烈火。
蕭曼恰在這時也抬起頭來,登時打了個激靈,不由自主地探下手去,緊攥住自己方才倉促藏匿下的東西。
等再去看時,他早已轉身去了。
秦恪踏出閣間,反手掩上門,果然見那虞院使並沒走遠,就站在外面恭候著。
他寒著臉向旁走開幾步,到欞窗前負手而立,望著一欄之隔外空空蕩蕩的通廊。
虞院使也隨在側後,一直跟到近處。
亦步亦趨,謹小慎微,這副恭敬惶恐的樣子裝得還真像,可誰能想到這麽個毫不起眼的人,竟是謝氏在宮中儀仗的股肱臂膀,二十多年前是,現下仍不例外。
預設毒物,致人昏厥,外頭瞧不出來,表面上就成了失足落水。
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什麽實據也查不出來,害了一條鮮活的性命,連累好幾個人命運反轍,一生痛苦,自己卻同那幕後主謀一同坐享安樂,逍遙快活,如今竟還想故技重施,這算盤打得可真是響亮。
秦恪心頭那把火早像沖天烈焰一般,幾乎要裂胸而出,一股悶氣頂痛了額角,著實想宣洩一番。
此刻,這人就在面前,只須稍稍動一動手,頃刻間就能讓這苦苦找尋的仇人身首異處,憑著眼下的權勢,用東廠的手段隨便定個罪名,想遮掩過去也不是難事。
不過,單憑一股子仇恨便砍砍殺殺,不過是一時之快的匹夫之行,於他而言,這恨壓根兒就解得不爽利。
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
報仇也是一個理兒,有時候讓對方血濺當場,死於非命不算快意,眼見著他得到的一切全都付之東流,生不如死,那場面真才叫別開生面,精彩絕倫。
何況這人也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這麽快就亮刀只會打草驚蛇,叫對方有了防備,這盤棋定好的路數說不準就亂了。
他唇間吐出一聲輕嗬,依舊望著窗外。
「現下可以說實話了吧?」
虞院使沒立時應聲,皺眉嘬唇,像在躊躇,頓了頓才道:「回廠公大人,這個……這個……下官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恪也不去看他佯裝戰戰兢兢的模樣,冷笑道:「你該也聽說過,本督這裡從來都沒有當不當講,只有實與不實,先說來聽聽,只要是實話,到陛下那裡也沒你的罪過。」
「是,那下官便斗膽直言。」
虞院使一抱拳:「方才下官已查過,小秦公公的脈象尚算沉穩,身子虛弱或許是有那麽一點,可要說這幾日始終臥病不起,那是絕不至於。」
他說到這裡,目光瞥向那小間的門,又壓了壓聲音,神秘道:「廠公大人定然也瞧出來了,小秦公公心思遲緩,甚至問而不應,這絕非身子虛弱所致,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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