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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正抬頭笑道:「回秦奉御,督主他老人家方才已出了宮,乾爹也跟著一同去了,走前特意留了話,叫小的過來支應著。」
這一大早的便出去,不知又有什麽打算。
蕭曼也沒多問,點點頭:「那好,你稍候,咱們這就走。」回身進去,把房內大略規制了一下,對鏡將三山帽端正戴好,這才關了門出去。
外面天色晦明,雨勢似乎漸小了些,四下里卻仍有些朦朧,莫名像蒙了層灰似的。
將到院中時,馮正特意走前兩步,到廊外張傘,候她出來便當頭遮了,趨步跟在一旁。
這樣子似曾相識,記得昨日在西安門前乾等時,遙遙望見他也是這麽伺候秦恪來著,可蕭曼不一樣,這些日子全是看眼色聽吩咐過來的,了不起傳個話給下面的內侍,現在冷不丁身邊也隨著人,還真有些不慣。
她覺得彆扭,但想想畢竟是宮裡的規矩,早晚也得習慣,不必過分在意,心下坦然了些,步子也慢慢閒便了。
雖然明知秦恪已經走了,可經過正廳時,不知怎麽的還是朝裡面望了一眼,這才繼續往前走。
出了司禮監,馮正引著她轉來轉去,繞過幾處監局的值房。蕭曼暗說若不是有人領路,要走出去還真不是易事。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才終於轉到大路上。
眼前是一條筆直的長街,兩邊宮牆高聳,起碼也有四五丈高,本來還算寬綽的地方立時成了狹長的天井,天光只將將深進半截牆來,四下幽暗冷清,風一兜更覺得背後發涼。
蕭曼朝後面回望了一眼,遠處院牆幽深,裡面屋宇森森,占地似乎比司禮監還大出許多,心裡不禁詫異,訥然道:「這是……」
馮正立時應道:「回秦奉御,這裡是黃瓦門,內官監的地方,管著奴婢們分撥造冊的差事,也算是要緊的地方,每年入秋的時候,闔宮上下的奴婢都得到這兒重新檢驗身子,小的也經過幾回了,那場面……嘖。秦奉御當心些,這地方人來人往的趟久了,莫踢滑閃了腿腳。」
她原是隨口溜出的半句話,沒曾想竟引出這許多言語來,可聽到後來也是心裡一凜。
所有的奴婢都要來這檢驗身子,那豈不是也要包含她在內?眼看都要夏末了,這事兒算是迫在眉睫,到時真不知該怎麽好。
轉念想想,秦恪既然故意把自己放在宮裡,這一節定然早想過了,再說現在又拜在焦芳門下,該是更不必擔心。
蕭曼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暗地裡舒了口氣。
往前走了沒多遠,迎面有幾個內侍過來,遠遠望見,趕忙都退在一旁,等他們走近了,便都恭敬地叫著:「見過秦公公。」
蕭曼不覺奇怪,面上點頭「嗯」了一聲,等走得遠了才問:「他們在哪裡當差,怎會認得我?」
馮正嬉著臉應道:「這都是內官監的,小的也只有些臉熟。嘻,其實莫說他們,現在下頭的奴婢沒一個不知道督主以外,陛下身邊還有個小秦公公,醫道妙手如神,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就算沒見過,當面一瞧面相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連捧帶敬,說得心悅誠服,卻掩不住眼中的艷羨。
蕭曼聽著卻半點高興不起來,原以為這事兒藏掖得隱秘,自己也沒做過什麽出挑的事,怎麽就傳得闔宮皆聞了呢?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剛緩下的那顆心又懸了起來,沿路沒再說話,只是悶聲走著。
走出巷子,便折轉向西,過了白石橋已能望見液池浩瀚,群山堆疊。又走沒多遠,就到了陟山門前。
這後面的瓊島是聖駕玄修之處,出入嚴謹,馮正當然知道規矩,只送到這裡,便打躬告退去了,蕭曼由衛士查驗了腰牌,然後自己撐著傘上山。
一路剛到神霄宮前,就隱隱聽到有孩童的怨鬧聲。
她心念一動,趕忙加快步子上了玉階,進殿一看,廬陵王果然就在不遠處,幾個內侍正拿著小玩意兒逗哄,他卻嘟嘴扭著身子只是不理,還叫著:「秦恪和秦禎都不在,我不要你們,不要你們!」
「世子恕罪,奴婢在這裡。」
蕭曼絲毫沒遲疑,當即走過去,俯身拍了下手,一半行禮,一半作勢哄他。旁邊幾個內侍紛紛投來感激的眼神,趕忙都各自散了。
廬陵王這時已轉嗔為喜,樂嗬嗬地撲上去拉住她:「你怎麽才來?我還以為你被皇爺爺發去別處了。秦恪呢,怎麽也不在這裡?」
他連珠價地責問,眼中卻全是歡意。
雖然只見過一次,但蕭曼也覺和他甚是親近,絲毫不像陪侍其他人那般生澀,當下也不回答,牽著他的手邊走邊問:「世子幾時來的,只你一個人麽?」
廬陵王像是頗為得意地一仰頭:「我夜裡就來了,皇祖母抱我來的。」
蕭曼不由步子一頓,俯著他低聲問:「是皇後娘娘?」
「是啊。皇祖母正和皇爺爺說話呢,叫我先出來玩,你和秦恪都不在,那些奴婢就會拿些小孩子的東西給我,悶都悶死了。」
第51章 虛與委蛇
皇後居然也來了,而且比她還先到一步。如此急切定然和疼愛皇孫無關,不過是以送世子為由來面見聖上,目的當然是探聽英國公之女的事。
借大婚之際,將表甥女嫁給兒子,與英國公結成一家,從此既是表親又是姻親,內中的用意不言自明。所以即便人已經「病」入膏肓,仍還叫隱瞞不報,卻讓國公府上下背著欺君罔上的罪名,這樣的心思,也難怪國公夫人會說出那般惱恨至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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