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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急,本督既然答應了,讓你好好的去,便絕不會食言,不過麽……想想你好像還有些事兒沒說透徹。」
秦恪在牢內踱著步,驀然一停,轉向她冷笑:「你家仙尊似乎和太醫院的虞院使交情匪淺吧?」
第227章 鶯吟槐柳
話音未落,那女子的臉色就陡然一變。
跟著默聲垂首,散亂的頭髮遮了臉,看不清神情,卻能聽到鐵鏈窸窣的顫響,似乎人正在瑟瑟發抖。
「上回在宮裡劫了人去,連著晉王殿下一路鬧騰到金山陵,確是讓本督費了一番功夫,可若真當別人都蒙在鼓裡,以為一個混進宮裡當長隨的小雜碎便能成事,未免也太不把東廠當回事兒了。」
秦恪好整以暇地搭手扶在旁邊的椅背上,不輕不重地拿指尖敲打著紅木的搭腦:「怎麽,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吧?」
「既然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那女子沉啞著嗓子反問,喉間已有些發顫,愈加顯得語音怪異,口齒不清。
秦恪挑唇一哂:「能是一回事兒麽?自古以來,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叫人查出來和自己說出來,那可大大的不同,一眼便能瞧出這人究竟是精是傻。」
他說著撇嘴一嘆:「既然連這點自覺都沒有,罷了,今日就當本督沒來過。瞧這裡拾掇得挺乾淨,該也能住得舒坦,索性便安生呆著吧。」
言罷,將椅子一推,轉身便走。
這就是讓人將牢底坐穿的意思了。
那女子渾身悚然一震,手腳一霎間似乎都僵了。
此等閻羅地府般的鬼地方,多呆片刻都是度日如年,加之琵琶骨被紮穿了,稍一用力就痛入骨髓,全憑著先前得了那句許諾,才勉強苦撐過來。
這下若是惹惱了對方,就算不動刑,單就仍是鎖在這裡,也是比死還難受。
再一抬眼,就看他已走出幾步遠了,果真是徑朝著牢門去的,當下再也顧不得許多,立時叫道:「等等,你別走!這……其實我只聽說宮裡有個極厲害的人會時常傳信給仙尊,其它的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羅天門桀驁不馴,獨霸一方,說起來也只有那煉姬是個人物,其他的不過都是些附尾盲從的軟骨頭,才只嚇一嚇,便開始頂不住勁兒了。
秦恪並沒轉身,眉梢微揚:「據本督所知,你家仙尊和你可是非同尋常,日日出入內闈也沒個禁忌,紅帳子裡就沒聽到過一星半點的口風?」
他幾乎毫不隱晦地揭人私隱,那女子一聽之下,眼中立時射出窘怒的光,卻又強自壓沉下去。
「仙尊最重規矩,向來嚴謹,只是……只是招我……服侍,門中的大事從不叫人過問,與京城傳信更是隱秘,連我在內,誰也不會知道。」
只信己,不信人,瞧來還真是這麽回事兒了。
秦恪頷首輕點,這時才轉過身來:「那好,本督再來問你,羅天門中哪一種蠱術種在身上之後,言行仍和平常一樣,卻又受人所致,能聽命行事的?」
那女子愕然看著他,又垂眼沉吟。
「蠱蟲入腦叫人做傀儡是不難,但要言行和常人一樣,據我所知,卻是沒有。但仙尊的手段千變萬化,誰也捉摸不透……嗯,除非是……」
「是什麽?」秦恪這時已緩步走回到桌前。
那女子帶了些驚懼地向後退了一步,眸色閃爍道:「本門中有一樣攝魂術,能制人心神,同養蠱和醫術相輔相成,但卻是不傳之秘,或許可以辦得到。」
她說得遲疑,似乎只是在試探著回答,並不敢肯定。
憑羅天門這點根基,若是真能如此神乎其神,恐怕早就掀起大風浪來了。這東西多半是得自師承,又沒什麽頭緒,所以才總在蠱蟲上下功夫。
秦恪又點了下頭,拉過剛才那把椅子,撩開袍子坐下來,身子卻依舊筆直地挺著,沒有半點懶散的樣子。
「能解麽?」
那女子又是一怔,像是跟不上他這般看似隨性卻又層層迫近,完全不給人緩下來想的餘地。
她幾乎是本能地搖頭:「仙尊曾說過,這是鎮派之寶,對天資要求極高,能真正學成的人萬中無一,她老人家也只是粗通而已,要想解……」
正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一棵樹上結出的果子也沒有等量同齊的。
數十年前川南鮮家慘遭滅門,但活下來的卻不止那煉姬一人,這攝魂的法門也絕不是羅天門所獨有,保不齊反倒是別人窺見玄妙,得成正果的。
「那也就是說,只要練出些名堂來,便能解得了。好,那便好。」
秦恪站起身來,拂了拂袖子,便朝牢門處走。
那女子似還一頭霧水,不知他的用意,但見人要走,不禁急叫:「我現下都說了,你也該放我走了吧?」
對面再沒一句應語,只看那幾乎同昏暗的囚室融為一體的罩氅閃到外間,牢門重又沉沉落鎖,很快連腳步的迴響都聽不到了。
秦恪轉過拐角,先前那錦衣衛僉事趕忙又迎上前來,卻什麽也不敢問,引著他出了詔獄,返回前院,恭恭敬敬地連著那些東廠檔頭一併送出衙署。
外面雨勢依舊,天已近晚,與深夜沒什麽分別。
出了巷子,皇街上一片空暢,那雨沒遮沒攔,四下里隨風翻卷,像懸在天地間的水簾,竟有些不辨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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