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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浸其中,直到聽見有人走近,才迤迤地看過去。
面前的人兒換回了先前那件青色的麒麟補服,纖影依舊,只是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眼中微帶倦意。
在宮裡當差,這些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想來也早該慣了。
蕭曼叫了聲「督主」,卻沒聽他應聲,不禁微覺奇怪,抬眼就看他正盯著自己,含笑審視。
「在老祖宗跟前都改口叫師兄了,這會子還裝什麽假正經?」
他不說話倒還好,一開口便又是存心挑刺人的言語,而且還是在這般大庭廣眾之下,好像只要他樂意,就可以什麽也不顧似的。
正所謂聽者有意,旁邊的曹成福果然臉色一變,看過來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了。
蕭曼沒辦法,只好假作不見,想了想,索性信口胡編:「乾爹也交代奴婢不可恣意放肆,尤其是公事上,仍要以督主為尊,謹奉號令。」
這話回得謙敬合宜,恰到好處,叫人揪不出半點岔漏來,其中似乎還隱含著些怨懟相抗的意味。
這丫頭的性子果然和那些全無主見,只知悶聲聽喝的不同。
秦恪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暗覺有趣,想著要緊事,於是也不再故意難為她,低頜朝身後一瞥:「去瞧瞧怎麽回事。」
蕭曼應了一聲,也不多去看他的臉色,繞到後面,先深吸了一口氣,才朝地上的屍體望過去。
饒是先有了些準備,可看到那副慘狀時,心頭仍不禁突地一跳。
自己只不過是懂些醫道而已,在他眼裡卻好像能一通百通似的,竟被拉來干起了驗屍驗傷的仵作勾當。
她心裡不樂意,可也沒別的辦法,於是先拿帕子系在臉上包了口鼻,再取細棉掌套戴好,這才走過去,俯身蹲下去檢視。
屍體腰側的傷處很長,創口深淺不一,也瞧不出走向。其它並沒什麽異狀,顯然這唯一的傷處便是致死之由。
蕭曼對屍檢的手法不甚了了,但也能看出這樣的傷不是一種利器造成,更不是一次所為,應該是被行兇的人故意反覆的斬割,才弄成這樣,目的多半是想掩人耳目。
其實這原也不用多想,僅僅隔夜的工夫,一個奴婢和一名宮妃便相繼浮屍於液池之內,這絕非是應了什麽鬼神報應之說,而是有人處心積慮設計的兇案。
尤其是屍首的狀況,對見天料理人的東廠衙門而言,根本算不得稀奇,更用不著她來看,秦恪卻故意叫她來檢驗,顯然是有用意的。
這究竟是為的什麽呢?
她心頭疑惑,腦中卻不自禁地回想著昨晚放燈時的情景,當時麗嬪的一舉一動,言語神態全都歷歷在目,無論怎麽想,還是覺得那燈上的破口就是她自己故意弄的,為的便是借著由頭不去放燈。
求子求福本來就是好事,何況身在宮闈的嬪妃又有哪個不想承雨露之恩,誕育龍種,從此母憑子貴,一生無憂?
這麗嬪為何卻偏要存心躲避,難道是自己有什麽忌諱,不便放燈祈福,所以才出此下策?
如此一想,就覺整件事漸漸接連成線了,腦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可怕,卻又合情合理的猜測。
蕭曼有些顫顫地探手過去,指腹點在屍首的小腹間,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咬牙下了決心。
當按壓的觸感傳到掌間時,就像烈火撩到了手上。
她渾身一激靈,當即起身,匆匆摘下掌套隨手丟掉,快步走回秦恪身旁。
「瞧出什麽來了?」
「……有身孕……差不多該有三個月了吧。」
第65章 見風使船
當今聖上專好黃老之道,八年前便移居西苑神霄宮,一意玄修,既不臨朝理政,也不寵幸嬪妃,後宮早已形同虛設,這位麗嬪娘娘居然會莫名其妙的懷有身孕。
裡面什麽內情,細思極恐,稍稍往深處一想便更覺心驚肉跳。
蕭曼剛回完那句話,旁邊的曹成福已是張口結舌,一雙狹細的眼陡然間瞪得滾圓,難以置信的驚愕全都糾蹙在那張尖瘦的臉上。
「瞧真了麽?事關重大,可千萬別弄錯了。」秦恪問得謹慎,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卻盈起笑來。
這樣子若不是已經知曉,便是早有所料,只不過想從她嘴裡聽個准信兒罷了。
蕭曼大略已猜到了他的用意,懸著心暗地裡忐忑,但還是回話道:「赤宮鼓脹,已突出骨竅,用手就摸得出來,絕對錯不了。」
「嗬,有福消受不得,到頭來還不如那沒福的。」
他搖頭嗟嘆,那舒意的笑在唇間淋漓盡致地展挑開來:「好,好啊,那這事兒就說得清楚了。麗嬪娘娘穢亂宮闈,玷污德行,枉負聖恩,所以神明顯靈,降下責罰來,背德不忠者終於難逃天譴。」
曹成福看他眼角瞥轉過來,當即會意,嗬腰隨聲笑道:「督主見的是,奴婢先前也想著這因緣果報的道理,那些犯了罪的,壓根兒用不著陛下降旨拿問,老天爺便自有個分寸了。」
這兩人一唱一和,說得冠冕堂皇,卻把要緊的全都揭過去了,全然是一副靜觀其變,樂觀其成的樣子。
蕭曼不禁又明白了些,原來秦恪查問是假,借別人的風行自己的事才是真,這會子不但不能揪出幕後下手的人,還得刻意替他遮掩。
「那這經手的人,要不要……」曹成福笑過之後,又湊近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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