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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去瞧瞧,看少了什麽沒有?」
她瞧不出他的真意,不免忐忑起來,依言走過去,輕嘆了一聲,翻開箱蓋。陳舊的墨香裹著淡淡的塵味兒撲面而來,她不禁有些氣窒,眼眶卻開始泛酸。
裡面母親留下的醫書古籍,脈案圖譜,還有自己多年鑽研的手稿方子都整整齊齊的放著,跟原來一模一樣,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過。
她拿手輕撫著這些失而復得的「寶貝」,不覺恍如隔世,竟有些不真切的感覺。
「噫,秦恪,你怎麽給她些舊紙破書?這箱子也是落漆的。」廬陵王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站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小臉轉向秦恪,眼中頗有些不滿。
蕭曼不著痕跡地抬袖拭了拭眼角,沖他溫然一笑:「世子不知道,這是奴婢以前的東西,甚是有用,特地煩請秦廠督捎過來的。」
廬陵王「哦」了一聲,這才釋然,又蹙眉道:「可也太難看了,我宮裡有好些新打的箱子,都沒用處,回頭叫人抬一隻好看的來給你?」
稚嫩的童音剛落,便聽頭上嗬聲輕笑:「世子爺這就差了,有些個東西再老再舊也還是原樣的好,若是換成新的,便不想要了。」
第54章 密雲初現
「舊的怎麽會比新的好?」廬陵王眨著那對圓活的眼睛,小臉上滿是不解,忽又恍然似的一哂,「你是在說笑,對不對?」
菲葑不棄,敝帚自珍的道理,這世上怕好些人都不明白,又何況只是個五六大的孩子,見新忘舊,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蕭曼不明白秦恪為何突然跟孩子揪扯起這個來,暗地裡琢磨多半還是在敲打自己,卻見他慢慢俯身下來,凝著那張小臉:「不是說笑,等世子爺以後長大些,有了放不下的東西,自然就明白了。」
「放不下的東西?就像我戴的長命鎖麽?」廬陵王兀自懵懂地撫著腦袋。
秦恪眉梢輕挑了下,點點頭:「當然是,但凡世子爺覺得要緊的,不管什麽都算。」
「哦,你也有放不下的麽?」
「臣也有,可惜找不回來,有時候自己都忘了,世子還是到那邊歇著,臣陪著玩會兒。」他說的淡然,真就抱起廬陵王,到書案後坐下,陪他玩起那隻木虎來。
蕭曼望著他有些發怔,總覺方才那話怪怪的,叫人不暢快,這逗哄小兒的側影更有些似曾相識。心頭一凜,驀然想起在水月坊宅子裡看到的那本偽作《道德經》的冊子,裡面圖畫上的人依稀就是這般情態。
「可惜找不回來……自己都忘了……」
她默念著這兩句話,只覺圖畫上那始終不見模樣的面孔在腦中愈來愈清晰,但不再是觸目驚心的可怖,反而情淒意切,叫人惻然。
這就是他放不下的麽?
蕭曼忽然覺得這個聲名顯赫,人人聞之色變的人雖不簡單,可也沒有想像中那麽複雜,一般的念著情,盼著情,苦著情,和尋常的人沒什麽兩樣。
她悵悵地輕嘆了一聲,目光轉回箱籠里的書冊,略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母親遺留的那份手稿,循著記憶翻到中段,果然有關於引蠱、滅蠱和治療的記載。
細看之下,才知道原先自己用的法子確有疏漏,以前只關注治療之法,對這個便沒怎麽留心,難怪會出岔子。
她細思極恐,心有餘悸地朝秦恪又望了一眼,暗想當時若不是有他在,恐怕早已釀成大禍了。回過頭來,趕忙多看了幾遍,把其中具細都默記得清清楚楚。
鬆了口氣,心下卻沒有釋然。蠱蟲雖然危險,但要緊的時候畢竟已經過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遙記得母親當年留下一份拔毒解毒的要法輯錄,自己一直都放在顯眼的地方,這時卻不見了影子。她索性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出來,才發現那幾張紙被堆疊的書籍壓在最下面,瞧來這箱子還是被人翻檢過,所幸東西還都在。
她拿著那小冊子站起身,比著前些天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對照,心無旁騖,也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來時,已聽不到旁邊的說話聲。
轉眼一瞧,廬陵王斜靠在秦恪身上,鼻息調勻,竟已睡著了。
「這些都用得著麽?」秦恪沒抬頭,伸指將孩子鬢間散出的碎發撩到耳後。
「奴婢多謝廠督大人賜還舊物。」蕭曼由衷地謝了一句,走近兩步,「說實話,世子現在的狀況,我原先也忐忑得緊,有了這些東西便好了,起碼也能多幾分把握。」
秦恪嗬聲一笑:「人是個命,好與不好也不在大限長短,活得久了未必是福氣,早去幾年也不見得是壞事。」
這話又像他一貫的樣子,聽著便叫人渾身發涼。
蕭曼怔愣間不禁有些恍惚,只覺方才的他仿佛是夢中編造出來的,如今眼前這才是真實。
秦恪也沒往下接著話頭,慢慢揚起臉,唇角依舊噙著薄涼的笑:「之前說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便用心照看著,說不得以後怎麽樣,咱們還都要靠世子爺周全呢。」
他說著就起了身,雙臂自然而然地向前送,蕭曼當即會意,親手將熟睡的廬陵王接了過來。那孩子想是晨間起得太早,這時倦得厲害,只蹙眉扭了扭身子,並沒醒過來。
「你回旨時看陛下的情形如何?」秦恪忽然又轉了話鋒。
蕭曼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略想了一下便應道:「陛下這兩天大有起色,腿腳已能屈伸,十日之內必能走動,請督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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