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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走時明明還好好的,這才走開片刻的工夫,又是怎麽了?
曹成福有點摸不清頭腦,垂眼瞧著那碗殘粥,是誰送來的自不必說。按理見了面,又這般用心服侍,該當更舒心愜意才是,怎麽反倒不高興起來了?
莫非剛才是趁著機會想叫做什麽事,那丫頭死倔著不從,兩下里鬧個沒趣兒,這才耷了臉?
他抽了抽臉,沒敢往深處想,清著嗓子試探問:「督主,要不要依著規矩……」
「規矩,那是自然。」
秦恪把碗底最後那點湯米搲淨,拿帕子抹了抹口唇,向後靠在椅背上:「今兒是什麽日子?天大的事兒也抵不過大行皇帝的喪禮去,依著規矩,從金水橋到承天門,再到御街、德勝門,沿途都得設祠祭祀,輅車、升輿,各色葬儀都得提前牽到五鳳樓外去,時辰差不多了,還不快去。」
這些都是定死的成法,根本用不著吩咐,況且才剛什麽時辰,陛下和宗室百官還沒致祭呢,哪能不分先後亂了章法。
稍有點眼色便能覺出來,這是心裡不痛快,明著在趕人了。
曹成福打了個顫,趕忙順著他的意思應了個「是」,慌不迭地卻步退了出去。
秦恪定著眼一眨不眨,直到外間響起輕手掩門的「吱呀」聲,面前搖曳的珠簾也漸漸定住了,才嘆聲鬆了松肩,輕抿著唇,有意無意像在回味著那鴨肉粥的香濃。
日頭已升得老高了,隔著菱花格子透進來,曬得書案上一片斑駁。
外間的人聲越來越大,隔得再遠也直衝進耳朵里。
他起身整了素袍喪服,把腰間的白綾結束好,緩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出房去。
甫一到外面,日光便貼著廊檐曬在臉上,一片耀眼奪目。
秦恪拿手搭個涼棚遮了遮,遠遠就見前邊御道間八人抬的黃羅玉輦上歪斜坐著那個幼小的身影,緊隨在旁邊的人微傾著身,看不清神色,臉上卻是淒淒的蒼白。
他似是也沒想到趕得這麽巧,眉間不由一緊,瞧著那人兒,沒來由的想避開,可轉念又覺不是那麽回事。
不就是兩句敲打的話麽,說了是她的福分,聽著是她知理,方才不但不聽,居然還撂臉子走了,什麽時候膽兒肥成這樣了?
眼見那玉輦已到了前面的華蓋殿,他終於挪了步,帶著幾名內侍,出廊循著道逕往南去。
也不知怎麽的,他有意無意走得很慢,只瞧那玉輦搖搖的抬上了奉天殿的須彌座,才加快步子。
一路上了玉階,到外廊下便沖後面打了個手勢,叫人不要再跟著,獨自循著殿側繞過去,就見玉輦剛好停在正門前的月台上。
秦恪緊趕了幾步,見蕭曼扶著瀾煜從座上走下來,便上前躬身道:「臣秦恪,拜見陛下。」言罷,撩起袍擺恭敬跪倒,伏地叩頭。
「哎,秦恪,真是你呀!」
瀾煜乍見是他,本來苦哈哈的小臉上立時漾起興奮的神采,扯住他就往上拽:「你究竟到哪裡去了,這麽久都不來見我,快起來,跪著做什麽?怎麽現在誰見了我都要先跪著再說話?秦禎這樣,你也這樣,看著悶死人了,起來呀!」
這孩子依舊還像從前那樣,全不知自己此刻已是統御萬方的皇帝,天底下頭等尊貴的人。
身份變了,這世道也變了。
秦恪沒由著他,依舊叩著頭把禮行足了,才站起身來,謹聲道:「陛下剛才差了,如今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沒個尊卑,得自稱朕才對。」
「嗯……真麻煩,非要像皇爺爺以前那樣麽?」
瀾煜有些忸怩不願,卻抓著他不放:「好吧,朕就朕吧,我這麽叫了,你可得答應以後不許再隨便跑出去,讓我找不見人。」
不再隨便跑出去?
這有什麽不成,以後時日長著呢,包保越到後來就越是須臾也離不開。
他躬身應個「是」:「陛下有命,臣自然遵旨。」
瀾煜立時眉花眼笑,高興得蹦了幾蹦,似乎全忘了這裡是只能悲戚痛哭的靈堂,拉著他歡叫:「好,好,今天你定要陪著我……哦,不,一直陪著朕,哪兒也不許去。」
哪兒也不許去?
一見面就粘得這般厲害,也不怕有人吃醋,戳在眼裡不自在。
不過,這也是妙處所在。
秦恪一邊由那孩子牽著手,一邊斜眼瞥向旁邊,見蕭曼垂眼立在旁邊,臉上像是木木的發愣,那雙秀眉卻不自禁地糾蹙了起來。
至於麽,這就不想瞧見了?
有聖旨在這裡,那也由不得她。
「哎,秦禎,你也來呀,今天秦恪也在,你們兩個終於可以一起陪著朕了!」
瀾煜回頭招手,像也瞧出她神色有異,歪頭打量了一下:「怎麽啦,還在生氣呢?」
好麽,鬧脾氣鬧成這樣,居然連屁大點的孩子都瞧出來了。
秦恪忍不住暗笑,卻故作詫異問:「怎麽,秦奉御哪裡不順心,還是被誰開罪了?」
他故意拿這話揶揄,暗覷蕭曼的臉色,果然見她眉間蹙得更緊,咬了咬唇,那耳根處也泛起紅來。
「可不是麽,我起來的時候就見她臉色不好,眼睛也紅紅的,問了她不肯說,勸也勸不好。」
瀾煜小臉上滿是關切,忽然肅容嘟起嘴來:「你別生氣,現在秦恪也知道了,回頭讓他去查,究竟是哪個壞蛋惹你生氣,叫秦恪打他屁股給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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