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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會「明旨昭示」,但口風卻模稜兩可,根本沒講明是不是都允了。
皇後和瀛山王也沒有多問,謝恩起身離去。
秦恪依禮送到殿外,轉回來就看紗幔已撩開了,臻平帝滿面倦容,焦芳扶了他靠在軟囊上,又拿手巾抹著額頭上滲出的虛汗。
他沒動聲色,只在旁邊垂手肅立。
「焦伴,你覺得朕該當如何處置?」臻平帝搖了搖手問。
焦芳停下手,退開半步,正色道:「這是主子的家事,也繫著國朝體面,江山社稷,主子心中自有定論,老奴萬萬不敢置喙。」
臻平帝緩緩搖頭,嗬了一聲:「那麽多年了,這會子還裝什麽?朕知道怎麽做是朕的事,現下又沒別的人,你只管說就是了。」
焦芳抬眼望向他,遲疑了一下,便躬身道:「那老奴便斗膽說一句,英國公世代鎮守青陽,功勞甚大,又從無過犯,可出了這樣的事居然隱秘不報,確是有些蹊蹺。畢竟是主子下了旨意的,不管是有人從中作梗,還是另有別情,都關乎國朝體面和主子的威儀,須得徹查清楚,以正視聽,其餘的都可暫緩,待查清了眉目再做定論。」
他話里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瀛山王就藩的事,臻平帝也似乎沒有在意,默然點頭,卻又擰眉沉吟:「查是定然要查的,可如此一來不知又要起什麽風浪,朕實在有些倦了,嘖……」
這便到了開口說話的時候了。
秦恪先望了焦芳一眼,見他微微頷首,便進前一步:「稟主子,這事兒自然不能大張旗鼓,也不必勞師動眾。奴婢以為,只須一兩個人去辦便好,說不準兩三日內就有眉目。」
臻平帝擰眉的手一頓,目光在他臉上略停了停,便從那成竹在握的神色間瞧出了端倪。
「那好,此事你便帶著秦禎一起去辦吧。」
第40章 雲濃雨驟
過了辰時,日頭漸高,躍上宮牆,再漫過殿宇的重重檐脊,琉璃瓦被傾瀉而下的陽光一映,立時耀眼奪目。
蕭曼被曬得目眩,額頭上滲著一層細密的汗,挪步又往門樓的檐下站了站,拿手一邊在頸側扇涼,一邊微狹著眼繼續朝對面的石拱橋上張望。
那裡漢白玉的憑欄道面也映日生輝,晃眼得厲害,卻仍不見人影。她抿唇一偏,眼中的焦色又深了些。
昨日秦恪說讓她隨行到青陽城去,雖然不明所以,但總歸可以到外面透口氣,也好過閉在這宮裡,不由生出些期待。
今早天剛亮,才交代好皇帝用藥的事,便被催著換了身男裝,然後送到了西安門這裡。
原以為他是想趕個早涼,沒曾想站在這乾等了近一個時辰,卻還是不見人來,真想不通又在耍什麽把戲。
驀地里踏聲響起,借著四下開闊,橋涵眾多,立時便反出一疊串迤長的回音。
腳步接連不斷,聽著像是沒多快,可才剛望見頭臉半身,眨眼再瞧時,人竟已上了石橋隆起的最頂端。
他穿的也是便服,天青的道袍,外罩透紗薄氅,日光在背後烘映出燦金的光,像有心為他裝點,著意勾勒著那挺拔勻稱的身形,整個人泛著一層瑩潤的顏色,連平日裡眉宇間的陰冷也淡如輕煙了。
蕭曼瞧得有些發怔,早忘了之前等得心焦。
雖說不是頭回看他這幅打扮,卻忽然有種耳目一新之感,暗想若是不識面相,但只瞧這樣子,怕還真以為是宮裡哪位宗室貴戚呢。
她回過神,垂了一眼身上跟班長隨似的青布裋褐,莫名有些自慚形穢,趕忙抹淨了汗,整整衣衫迎上去。
他後面還有人張傘隨著,瘦瘦小小的,有點攆不上腳蹤,只能一溜碎步小跑著,面上那股子歡喜卻掩不住,瞧模樣也是認識的,就是曹成福那個義子馮正。
能伺候司禮監數一數二的人,自然是露臉博寵的好機會,底下做內侍的有哪個不想?也無怪是這副喜從天降的樣子。
蕭曼有點不大喜歡,沒多看他,加快步子到近前叫了聲「督主」。
秦恪其實也一直在打量她,那套宮制補服看慣了也生膩,此刻瞧這身打扮多少覺得新奇。
到底是正值妙齡的年紀,窄衣小帽,粗帶布鞋穿在身上,猛一看還真像哪家大宅子裡養的俊俏小廝。
想是等得久了,加之天熱得厲害,那雙眸子略帶著遲遲,方才汗沒擦得妥當,髮際間還藏著水汽,日頭下亮瑩如晶,襯著那張被暑氣蒸紅的小臉,著實透著幾分可愛。
他不免多瞧了幾眼,才沖旁邊道:「你去吧,傘留著,興許用得著。」
馮正臉上的笑僵了一下,轉望向蕭曼,眼中帶著艷羨,但恭敬的樣子卻絲毫不敢鬆懈,當即收了傘,雙手捧過去交給她,這才打著躬去了。
「走吧。」
秦恪淡聲說了句,當先便走,蕭曼提著傘隨在一旁,不急不緩地來到城門前。
那些披甲按刀的錦衣衛方才還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這時全都蝦著腰行禮拜見,連大氣也不敢出。
他目不斜視,正眼也沒翻一下,逕自走了進去。
這西安門雖是皇城連接外城的偏門,規制上卻絲毫不差,歇山頂樓,紅牆高闊,門洞也極長,活像是陵墓中的甬道,陽光照不進深遠處,才走了沒幾步,眼前就暗了下來,背心也寒浸浸的涼。
蕭曼不由打了個寒噤,著實有些不喜歡在這種地方出入,好在他走得不慢,很快便到了對面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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