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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披心相付
那笑容溫厚寬和,似乎還帶著點小小的縱溺,依稀就像父親常常看自己的樣子,叫人全無隔閡,更不用戒備。
蕭曼心下不禁又欣暢了幾分,也展顏報之以笑,快趕幾步迎上去叫了聲「乾爹」,卻見焦芳目光微偏,望向她方才的來路,眸中沉色斂聚,顯然很清楚之前偏廳里那一幕,只是不知究竟聽到了多少,一晃神間,臉上又恢復了慈藹。
「累壞了吧,幾十里的路一天之內打個來回,中間還要辦差事,昨晚怕也沒歇踏實。」
沒有旁人在時,蕭曼在他跟前也不怎麽一板一眼,搖了搖頭:「不累,就是英國公那邊……」
「不用說了,先前恪兒已差人報了信,只有陛下還不知道,快去吧。」焦芳輕嘆了一聲,「該怎麽回話,你自己掂量著,我還是那句話,英國公是國之重臣,能周全便盡力周全著些。」
蕭曼本來就對這事耿耿於懷,心存惋惜,更覺英國公夫婦老來喪女,白髮人送黑髮人,甚是可憐,現下他既然明明白白這樣說了,心裡便有了底,正色答應,欠身入內。
精舍里依舊是一片熟悉的寂靜,帳幔垂覆,本就暗淡的天光更顯得虛弱無力,四下里恍如晨昏暮曉之際。
她依著規矩,放緩步子繼續往裡走,很快便望見須彌座上那隻著中衣的清臒背影盤膝而坐,手上捻動著流珠默聲念誦,仿佛入定一般。
蕭曼當即又把步子放輕了些,到須彌座前行禮拜見。
「起來吧。」臻平帝有些無力地挑了下唇,虛沉的眼中卻含著笑,「一天沒見你,這腿便難受得厲害。來,先替朕用針理一理吧。」
蕭曼不由一怔,原還在想該怎麽開口回奏,沒曾想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不過這倒也好,邊下針邊說,或許還能緩著些,不至把話都趕在一塊兒。
她應聲「是」,便近前扶他半靠著躺好,先去仔細淨了手,這才取來用藥煮過的針具,在皂角水中漂洗。
「進來前見到世子了麽?」臻平帝半闔著眼問。
蕭曼正換清水涮針,浸在盆里的手微頓了下,聽出他的意思不像話里這麽簡單,趕忙應道:「回陛下,奴婢見了,世子的氣色瞧著比上次來時要好,陛下大可不必擔心。」
臻平帝舒聲嘆了口氣,點點頭:「有你在,朕自然不用擔心……只可惜,有的人便不像煜兒這般幸運了。」
這便是十成十的話裡有話了,蕭曼知道他後面還跟著言語,索性沒應聲,把針洗淨後,拿出來用新帕子一根根都抹拭乾淨,走到跟前跪下,捲起他的褲管,拈著金針刺入膝側的陰陵泉。
「青陽那邊究竟怎樣?」臻平帝終於開口問。
蕭曼暗暗吸了口氣,目光盯著手上的金針,將之前理順的言語不急不緩地回了一遍,末了又加了句:「下蠱之術千變萬化,蠱蟲入體後也沒常性可循,有的一日半日便會發病,有的可以潛藏數年都毫無徵兆,等發覺時即便想醫治也來不及了。」
她頓了頓,想著焦芳的吩咐,尋思索性把意思再挑明些,於是道:「據奴婢所查,英國公之女的蠱症應該來得很快,人病倒時已然來不及了,這種事又極其罕見,或許一時慌亂,便沒有……」
話沒說完,便被臻平帝抬手打止。
「好了,不必說了,朕還沒糊塗到不分青紅皂白的地步。」他眼中神色交雜,說不清是憤怒、失望還是無奈。半晌,嘆聲笑道,「青陽顧家會存心隱瞞實情,欺君罔上?嗬……不過堂堂一個國公,居然受人擺布,也確是糊塗。」
他居然早就猜出了實情,倒讓蕭曼有些意外。
能有這樣細密的心思,該當是個明君聖主才是,如今這般暮氣沉沉的頹唐模樣,又醉心於神仙方術,或許只是表面,內中定然另有隱情。
她換了個穴繼續用針,嘴上應道:「陛下聖明,是奴婢唐突多言,請陛下恕罪。」
臻平帝目光緩緩移向她,黯然苦笑:「哪裡學來這一套胡亂恭維的話?朕若是聖明,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事來了,大夏也不至像現下這般樣子。反倒是你,明明和自己無關,還知道為別人說幾句話,當真是難得了。」
「陛下言重了,奴婢只不過是把實話說出來,不想叫人受了苦又憑白蒙冤罷了……」
蕭曼刻意回得語聲平緩,可也不知是牽動心神,還是感懷自身,說到後來喉間竟有些發哽,趕忙收了聲,不敢再說下去。
臻平帝也怔怔望著她,口唇微動,但終究還是沒有啟齒,默然半晌才道:「朕已下了旨,從今往後世子便留在這裡,焦芳歲數大了,平日伴著朕也騰不出手來,朕的意思,往後世子的日常起居就交給你看顧。」
能陪侍世子不僅是榮寵,更是信任,可說是聖眷隆重。
蕭曼見他眼中重又盈起笑意,還隱含著期待,也不禁歡然一笑,當即點頭:「陛下恩遇,奴婢必定盡心竭力,以保世子安然無恙。」
臻平帝這才如釋重負般地長吁了口氣,臉上滿是倦意,輕挑著頜揮揮手:「好了,你去吧,別叫煜兒等急了。」
蕭曼看看手上也差不多了,便收了針,起身卻退出去,到帳幔外也鬆了口氣,一半是了卻了回旨的事,另一半則是因為世子。以後每日都在身邊,替他解毒就方便多了,須得再仔細瞧一瞧,好生琢磨個妥善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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