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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曼心裡堵了氣,索性抿唇仍不搭理他。
暗中瞥過眼去,見他手上約莫擰了八九圈,便放回案上,手剛撒開,鍾乳懸滴般清脆叮咚的樂聲就響了起來。
那匹小白馬像是蓄足了勁力的緣故,騰開四蹄,奔跳得愈發歡暢。
樂聲錚然,仿佛比剛才一個人聽時更加鮮活悅耳,觸動心弦。
蕭曼情不自禁地便被其吸引,可又不願在他面前表露出歡喜的樣子,當下故作全無所感,回到箱籠旁,把裡面的書冊都拿出來,一本本攤開放在床榻桌凳上曬。
秦恪也沒言語,負手站在那裡,明著在瞧那盒子,暗裡瞥覷,就看她在旁忙活,目光卻半點也沒落在那些書上,還時不時朝這裡偷瞄,心思在哪,壓根兒連猜也不用猜。
一邊喜歡得緊,等著盼著想聽,一邊又擺出副愛答不理的樣兒,這個假模假式的樣兒裝給誰看?
他不覺好笑,知道她是為方才那下賭氣,許是現下真「慣」得厲害,做奴婢的本分幾乎瞧不出多少來,女人的嬌氣卻是越寵越大了。
「有些事兒就跟這玩意兒一樣,弄不清名堂的時候兩眼一抹黑,等摸清底細原來不外如此,可後悔也晚了。所以還是該用點心,加點仔細,凡事都想在頭裡,別真叫人蒙過去了。」
這顯然是話裡有話,有意點撥。
蕭曼頓住手,霍然回過頭來,詫異地望了望他,就看那平靜的眸中果然像有暗流涌動,也不知在盤算著什麽,但可以斷定是件要緊的事。
「又出了什麽岔子,是陛下這裡,還是……」她回過身來,面上也轉為正色。
「哪有什麽,隨口發發牢騷而已。」
秦恪撩挑著唇輕嗬了一聲,眼中盈起笑來,那些暗沉之色登時被驅散殆盡,再也瞧不出半點端倪。
「不過麽,說起陛下,還真有件小事兒。過了年改了元,便要正式入館習學,照規矩得有侍讀的人,多個伴人也能歡實些。可我想了想,如今京中宗室里偏偏挑不出一個品性好,年紀也與陛下相仿的。」
他說到這裡微蹙著眉「嘖」了一聲:「但這事兒也不能擱下,聽說徐太皇太妃家中有個侄孫,過了年也是六歲,書香門第,天資性子都不錯,應該是個恰當的人選,我瞧就這麽著吧,事情你去辦,抽個空到清寧宮走一趟。」
先把徐侑霖從知府一把提升到部院級,現下又打起人家侄孫的主意,連今後幾十年的路數都安排下了,為了對付謝氏一門的勢力,這是真要和徐家守望相顧了。
蕭曼對這等明爭暗鬥的事沒什麽興致,但畢竟關係到他,也關係到自己,這麽做並沒有錯,當下便點頭應了。
秦恪卻像渾沒當做什麽大事,唇角仍掛著淺笑,目光微垂,望了一眼那樂聲早已停歇的匣子,抬指在那小白馬身上蹭蹭撫了兩下。
「這個月眼看也近半了,一進臘月這年關就要到了,照老規矩,正旦之前各部各衙門都得歇息,直等到過了正月十五才理事,咱們不一樣,宮裡的事兒斷不了,想歇是難了,自己好歹先有個預備,到時候別叫苦。」
年關?
差不多是一年間最要緊的日子,往常總會有些期盼,就像上一次,還在家中陪伴著父親,也算其樂融融,沒曾想現下卻要在宮裡度過,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若是沒有那些際遇,只怕自己早就捱不過夏天,哪還有這一冬的命數?
有得便有失,世事皆是如此,而今能好好的活著,便是告慰父母在天之靈,於自己也是幸事,哪裡還有叫苦的資格?
蕭曼愣了下,再回神時,面前卻已空空,書案旁早沒了人影,只有那會自吟自唱的匣子敞開在那裡,內中的小白馬也仍舊是揚蹄歡悅的樣子。
秦恪出了寢閣,負手慢悠悠地走到殿門處,就看見一頂蓋角垂幨的宮轎從外面抬了進來。
他唇角淺笑,對旁邊的內侍吩咐了兩句,便返身向回走,從通廊繞到後園,忽然縱身而起,踏著宮牆,幾個縱跳便上了十餘層的樓閣。
剛在最高處落下腳,曹成福便從後面閃身出來,近前嗬腰行禮。
「都安排妥了麽?」
「都吩咐下了,督主儘管放心。」
「嗬,好,那咱們就等著看戲吧。」
第225章 水光天影
正值午間,莫名其妙竟忽然起了霧。
水榭外一片鉛灰沉籠下來,莫說遠望起伏的填山造岳,就連近處的液池水面也是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眼瞧著天陰得越來越厲害,料峭的風中能嗅到那股微淡的腥味兒。
大約是要下雨了。
天時就是這麽怪,冬日裡少見的雨也無聲無息地悄然而至。
就像身邊的事,總是促急難料。
蕭曼瞥回眼來,轉向旁邊,那喪服未除的人靜靜坐在鵝頸椅上,素手懸提著紫砂壺,正緩緩往蓋碗裡注水。
那茶湯清澈瑩亮,漾著黃澄澄的金澤,杯盞輕顫間偶爾發出一兩聲細碎的磕響,倒也清越動聽。
然而斟茶的人卻郁色沉沉,眸中更是木石般的僵冷,看不到幾分暖氣。
「小秦公公請用。」慕婉婷擱下壺,推過茶碗比了比手示意。
「奴婢不敢,謝晉王妃殿下。」
蕭曼依禮應著,總覺她今日雖然依舊優雅嫻婉,但語聲語氣間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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