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說完,覷見他舒了眉眼,這才鬆了口氣,又道:「東廠那頭這些日子的塘報昨兒夜裡也到了,奴婢都瞧了一遍,已分了輕重緩急出來,有兩份……督主是不是……」
「也擱著吧。」
他還是沒抬眼,好歹終於開口吩咐了。
曹成福得了明令,正話也回完了,面上不由一松,便盈起笑走近兩步,從懷裡摸出一隻白瓷小罐,雙手放在案上:「督主請看。」
「什麽東西?」秦恪斜了一眼,語氣淡淡的毫不著意。
「回督主,是那丫頭做的,說是給督主治頭疼用。」曹成福涎著臉笑。
他手上頓了一下,這幾日心思全撲在神霄宮那頭,竟把她忘到腦後去了。
想到這裡,不免朝那罐子多瞧了兩眼,狹狹的眸子透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光,隨即又移轉回來,繼續拓著香膏:「關了幾天,居然還生出這心思來了,你還真就拿來給本督用?」
曹成福這回倒像早想到了,嘿嘿一笑:「奴婢哪敢不知深淺,這不是拿來給督主過目麽?不過麽,奴婢以為那小妮子能有大膽子,量也不敢做什麽手腳,多半真是想通了。」
若是沒想通怕也等不到現在。
秦恪不置可否地嗬了一聲,看看香膏壓得差不多了,便拿金箸開孔。
「放著吧,我這兩日只怕還要守在神霄宮,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有旨意,司禮監和東廠兩頭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到時候聽我透信兒。那丫頭暫時顧不上,可也不能總留在那,回頭瞅個空把她帶回來,我有用。」
「是,奴婢明白。」
曹成福一副深明此意地笑了笑,知道沒話吩咐,不能擾他清靜,便打躬卻步退了出去。
秦恪這時已把做好的香膏點燃,潤白的煙氣倒流而下,馥郁醇香的味道彌散開來。
他俯近嗅著,只覺那股馨氣徐徐鑽入鼻中,一邊向上直透進腦子裡,一邊向下轉入胸肺,頃刻間游遍五臟六腑,腦中的脹痛立時大為緩解,連四肢百骸也輕飄飄的,仿佛置身於雲端……
過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向後靠在椅背上,心滿意足地吁出一聲長嘆。再睜開眼來,已是神清氣朗,恍然間有種涅盤重生之感。
他熄了香,這才去拿茶,手才剛摸到盞兒,就瞥見旁邊的白瓷小罐。
治頭疼?
會動手紮個針,便只道自己真是什麽神醫聖手了?
秦恪忍不住嘁聲笑出來,卻好奇似的拿起那小罐,托在掌心端詳,胎形尚可,釉卻一般,上面的畫工更是拙劣,斷乎不可能是曹成福的手筆,也不知這丫頭從哪裡尋來的。
搭手上去,剛拔了蓋子,立時便嗅到一股薄荷氣。
他自來最不喜的就是這味道,當即厭棄地一偏頭,眉間擰起來。
可也不知怎麽的,竟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嗅了一下,又覺那股子薄荷氣並不如何濃烈,也不像通常那般辛辣刺鼻。除此之外,似乎還摻雜著其它捉摸不透的味道,顯然不是隨意調製的。
又嗅了嗅,薄荷的氣味愈漸柔和,竟然將鼻中殘留的薰香味兒壓了下去,腦中輕飄飄的感覺也沉靜下來,非但沒有不適,反而有種別樣的清新感。
他略感驚訝,不免開始重新審視這罐藥膏。
瞧來還真不是尋常粗通毛皮的假把式,先前還真有些小瞧了,莫非就是因著這個緣故才會叫人惦記上?
他捏著那罐子在眼前來回翻轉,心中的疑惑卻好像更深了一層。
默然半晌,正想把那罐子放在案上,想了想,又沒擱下手,還是揣到了身上。
這邊剛放好,就聽外面似有動靜。不多時,曹成福果然疾步奔了進來,面上頗帶著幾分驚惶之色。
秦恪已隱隱猜到了幾分,托著茶盞的手也頓停住了,面上卻不動聲色:「莫慌,出了什麽事。」
「回督主……」曹成福深吸了一口氣,仍有些喘不勻氣,「陛……陛下今早突然……突然昏厥,現下已……已不省人事了!」
第17章 密雲不雨
天真的變了。
辰時還沒過,大片大片的黑雲就在東南湧起,本來大亮的天一下子昏如黑夜。
神霄宮各處的燈又重新點了起來,卻螢蟲似的發暈,虛虛的沒什麽生氣,竟有些照不透這殿堂,只有走廊盡頭的紗幔後傾瀉出一片煌煌的光。
往常清靜的精舍門前此刻站滿了人,在京宗室,勳舊公卿,內閣輔臣,六部堂官都來了,烏泱泱地擠在那裡,卻死寂一般的沒人吱聲,每張臉上都交織著震驚和彷徨,沉默中是別樣的冷清。
秦恪走回到殿中的須彌座旁,輕手撩開帳幔,把手上的薄紗罩燈放在邊上。
這周圍登時又亮了些,映到臻平帝側臉上卻成了強弩之末,那點暖意全被壓得沉沉的,看著還是一副死氣。
其實這會子還算好的,起先剛瞧見時,人是一張蠟黃的麵皮,躺在墊子上進氣出氣都探不著了,那才真叫嚇人。
御醫來了之後,先扶著硬灌了枚丹藥,接著便施針,現下不管怎麽著,好歹有了喘息了。
清晨走時,人還是好好的,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成了這副光景,其中若沒有緣故,怕是誰也不會相信。
他微微抬眼,越過全無動靜的皇帝,看向對面那個正挨在軟墊上泣聲不止的女人,此時正一邊垂淚,一邊緊握著臻平帝攏在道袍內的手,竟是半點不肯放鬆。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