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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曼的目光早從廬陵王身上移開,只望在秦恪身上,遠遠就瞧見他胸口殷紅的一大片,長箭兀自還插在上面,這時便徑直奔到他身旁,驚異地凝視著那傷處。
「看什麽,還不快動手?」他嘴上不客氣,眼裡卻蘊著笑。
她像是才回過神來,趕緊放下藥箱,從裡面先取了剪刀出來,近前說了聲「奴婢放肆了」,便小心翼翼地扯著他衣襟,剪刀從箭杆邊上絞破一道口子,再將曳撒連同裡面的中衣一併向左右撕開,露出裡面的傷口。
那箭刺得極深,前頭已完全沒入皮肉中,周圍肌膚浮腫。或許是中箭後仍在拚斗,創口還向旁斜斜地撕裂了寸許長,鮮血仍在不停地往外滲,單只是瞧著便叫人心悸。
蕭曼暗吁了一口氣,微顫著手伸向箭杆。
第94章 桃李不言
不經意間,他胸口促然起伏,連著傷處周圍微泛青紫的皮肉也牽扯得痙攣一下,那支箭像是憑空刺得更深了些,明明觸手可及,卻不禁猶豫起來。
「怎麽,不敢拔?」
冷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還聽得出其中促狹的諷意。
蕭曼看著他眼中輕謔的笑,眉間一顰,當即有些賭氣地伸手握住箭杆。
可她病瞧得多,外傷卻看得極少,更從沒做過這種事,那口氣也就只是一瞬的工夫,等要蓄勢待發時,手上不知怎的又開始發虛了。
驀地里腕上一緊,已被那隻手攥住,纖長的五指覆上她同樣白皙的手背。
「抓牢了。」
他幽聲低語,腕間略沉了沉,猛地向前疾抽。
蕭曼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就被牽帶地一顫,幾點溫熱飛濺在唇頰間,微澀中是淡淡的咸。
她遲怔了一下,才撒手將那支前頭染血猶滴的箭丟在地上。再去看那傷處,只見肌理外翻,深可見骨,這時沒了外物阻滯,加之方才那下用力不清,箭頭的勾刺又挑開了創口,鮮血一下子成了迸流之勢。
「督主放鬆些,莫要使力。」她趕忙拿手指按住他肩鎖下的筋絡,立時覺出他身上幾不可察地抖顫。
目光微抬,見他額上已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顯然是傷處疼得厲害,但臉上卻不見半點苦痛狀,唇角猶挑著那抹諷中帶謔的淺笑。
這份武聖刮骨療毒似的淡定灑脫本來叫人暗生驚嘆,可偏偏那副神氣樣兒瞧著實在不舒服。
蕭曼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麽,低下頭不再說話,拿銀針刺他神門、孔最兩穴,待止血之後,便取生肌消腫的藥膏,細細塗在傷處。
那膏有股子濃烈的苦腥味,秦恪聞得眉間蹙起,隨即又覺傷處一片清涼,灼裂的劇痛登時大為減輕,不再那麽難忍了。
他垂眸低睨,就看那烏紗下的膩白頸子微微泛紅,也不知是躁的還是怯的。
舒開眉,噙著笑,目光略移,落在她左邊臂膀上。那青色袍袖的中截處絲線開裂,破了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露出裡面的內衫來。
雖然沒有親見,也能想見先前的驚惶和匆忙。不過,如此紛亂中,這丫頭處事倒還謹細,不但寸步不離世子,該用得著的東西也一樣沒落下,倒也算是叫人放心了。
這時見她收了藥膏,又撕棉紗來給自己裹傷,便將手一抬:「行了,這個用不著你,那邊還有人等著救命呢,過去瞧瞧吧。」
蕭曼一愣,隨聲望向抬輿後面的朝臣們,最前面那名老者被幾個同僚攙扶著,垮身垂首,顯是昏迷不醒,後面還有些人腿腳上也受了箭傷。
其實她之前早就瞧見了,只是沒有秦恪傷得這般觸目驚心,也就先分了個輕重。這時看他不像是在說笑,便點點頭,提著藥箱過去了。
人才剛走,曹成福便立時躬身上前,接過棉紗幫他包紮。
秦恪這次卻沒多言,微抬著手臂叉在腰間,由著他纏裹。
「安排得如何?」
曹成福手上不停,壓沉著聲音應道:「回督主,先前備好的人手都已調進宮,加上原先守在外圍的神樞營紅盔子,總共有四千多,奴婢都已照督主吩咐分派好了,一時半會兒應該能抵擋得住,就怕……」
「陛下和世子都在這裡,你怕什麽?」
秦恪瞥著抬輿中兀自抱在一處不肯撒手的祖孫倆,低哼了一聲:「再加上那份偽詔,還有諸位大人,人證物證都齊了,咱們沒什麽顧忌,該著急的是那頭,一時半會兒若還收拾不下,那不是白忙活了麽?」
略頓了下,跟著又問:「老祖宗人在西苑麽?」
曹成福不著形跡地一點頭:「是,若不是老祖宗提前安排人守住慈寧宮、仁智殿,又打通了西華門留著接應,奴婢說不準還真就誤了督主的吩咐。」
他「嗯」聲略作沉吟,隨即道:「西苑那邊地方大,咱們這裡留幾百人就成,其餘的全部回去,外圍各門守衛也都移到西邊,告訴他們指揮使,老祖宗那邊要是出一丁點兒差池,他可該知道東廠的手段。」
曹成福眸光微狹,深解其意地應了聲「是」,卻又試探問:「那東頭一片便空了,奴婢是不是即刻傳令東廠……」
「不用,那邊的戲自有人來替咱們唱,你只要守好世子爺,前頭的事兒,本督來支應。」
「奴婢明白。」
秦恪撇頜示意他退下,理了理衣袍,走近兩步到抬輿旁,躬身道:「稟主子,龍驤衛已入宮候旨,乾爹正領人在西苑全力阻擊叛軍,事不宜遲,如何平叛,請主子儘速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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