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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百年來,偶有勇者到「雁不歸」尋覓傳說中的第一劍,但皆無人生還。不過如若是賀君辭,說不定因為有主角光環,他們能化險為夷。
在劍冢外遊走了幾圈後,謝長舒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除卻神滅,劍冢中還埋葬著許多名士的佩劍。不過它們大多永世追隨一主,不輕易同到訪者離開,就算被人強行拔去,它們也會在出土的那一刻封劍。
此刻,謝長舒小心地挪到了劍冢外圍,從小丘上拔走了一柄青色細劍。先前那劍刃依舊能映出人影,但眨眼後,劍身便裹上了一層黑鏽。
謝長舒輕道「抱歉」,把劍放回了原處。
賀君辭一路默聲跟著,視線也總是追隨,但瞧神情,是對昨日之事還耿耿於懷。餘光瞥見這些後,謝長舒突然駐足原地,回首笑著看他,「你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
「弟子想問師尊,當年為何讓我入山門?」賀君辭遲疑了半會才深吸一口氣道。
「因為你天資聰穎,是個好苗子。」謝長舒沒想到他會從初識開始問。
「入門這些年,不知師尊覺得弟子有何錯處應該警勉?」
謝長舒聽罷挑了挑眉,未想賀君辭說得這樣委婉。「自入門起,你便勤學苦練,有時甚至比幾個師兄還刻苦。不過為師幾乎不曾問詢過你們功課,是否有錯處你當去問你大師兄。」他一臉淡然,將之後的事也一併解答了,「至於前些日子你險入魔道,是為師做的手腳,在你的湯食下了東西。」
他倏爾一頓,見賀君辭瞳孔緊縮,便扭過頭嘆道:「為師還未斬七情六慾,那時確是突然昏了頭。你可以怨為師,但也不要一直介懷。」
「人生在世,不歡喜你的與歡喜你的都會很多,而在一言不合就滅門的爭鬥中,你更要時刻注意靠近你的所有人。分清善惡,不要再中招了。」
謝長舒說教完回過身來,正要輕拍賀君辭的肩頭,卻聽到他說:「因為我相信師尊。」
聞言,謝長舒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怔在原地,好半晌才笑著從最後的猶豫中脫離出來,「本尊向來寡淡,這兩天想必足夠補償了。回去之後,沒什麼事就不要打擾為師了。」
經昨夜一事後,謝長舒深知自己不能再同賀君辭親近,也不能輕易出手奪去主角光芒,畢竟這可是一部逆天流小說啊!想著想著,他心中暗嘆:「不然下一次真要下刀片雨了。」
然而賀君辭並沒有被說服,「師尊當真只是心中有愧才多般護我?」他幾步小跑到人面前,腦海中是謝長舒緊握著他的手的回憶。
謝長舒與人四目相對,無奈地虛捂上他的嘴,「噓,小孩子哪那麼多問題,跟我來。」
不知不覺間,兩人將至劍冢深處,氣氛也逐漸陰冷了起來。四面皆是灰白,層層土丘上的劍籠罩著死氣。
這些劍的主人有許多曾經是隻手遮天的名士,但如今人逝去,劍也不再生輝。對於遙不可及的天道,世人多半趨之若鶩,可實際上,修士窮盡一世,十有八九身毀於一旦。
世界觀形成的時候,謝晏對此只感現實,但眼下身臨其境,悲哀和惋惜便湧上了心頭。
劍冢的深處是個圓形的天坑,神滅劍便在其中。謝長舒攀上山坡,正要伸手去拉賀君辭,卻見他不情願地撤了一步。
見此,謝長舒將唇抿成一線,直接不管這耍小脾氣的人了。
上古凶獸重獵為龍形,生於東海,西荒時期被天神囚禁在玉煙島,千年前意外逃脫,奪了神滅劍從此避世。
此刻,天坑裡還不見凶獸重獵的身影,但按原文描述,重獵多半會盤居在不遠的山洞中休眠,偶爾甦醒才在劍冢上空巡邏。
謝長舒在坡上趴了許久,才在正下方的洞穴中聽到悶悶的呼聲。他的臉剎那間白了三分,而與此同時,賀君辭忍不住跟了上來。
「師尊……」賀君辭同人並肩輕聲喚道,只將視線投向碩大的天坑,似乎並不清楚如今自己的處境。
謝長舒瞧他還在試探著自己的態度,哭笑不得地聽著從下傳來的吐息聲。而賀君辭也終於聽到了聲響,面色微微變化。
「其它事回去再說。」謝長舒把聲音壓得極低,「下方的洞穴中躺著守護神劍的凶獸重獵。為了你我師徒二人的小命,千萬不能吵醒它。」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後緩緩站起,拉著賀君辭小心地從旁邊下去天坑。
天坑的東面有緩坡能滑到坑底。謝長舒踢開邊緣鬆動的石子,深吸一口氣準備先下。他做口型叮囑賀君辭注意安全,才放低了身子一躍而下。
他的腳步所經之地皆是裸石,常年受到陰風摧殘,有的一碰就散成齏粉。不久後,他才雙腳落地,而背後已滿是冷汗。
這些守護寶物的凶獸極為敏銳,一點靈力波動都有可能打草驚蛇,是以他們只能徒手下去。
謝長舒緊張地望向南面的洞穴,見目前暫時未有異動,便放鬆了下來。他給上方的賀君辭一個安慰的眼神後,便在底下等著接人。
賀君辭自幼打雜,平日上山下山少說也有十次。他的體質顯然比多年待在明徹宮的謝長舒要好,但當他被人接住時,他的心裡突然產生了對先前之事別樣的理解。
謝長舒護著他獨自抵擋天雷,在坑底一把接住他,就連上個小坡也要拉他一下。種種跡象跟世人所說的溺愛太像了,不能磕不能碰,一點委屈也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