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秦少寧則站在他身後,目光深沉地看向他。
沈初霽莞爾一笑:「秦公子,倘若世間只剩諸天神佛,與天地同生,與天地同歲,該是多麼無趣。」
「便如茫茫世間只剩下一種顏色,看不到青翠蔥鬱的草葉,看不到奼紫嫣紅的百花;不知白雲和白雪有何區別,不知心上之人衣著何色。所見千篇一律的面容,如出一轍的衣著,我不喜歡。」
未遭遇父親、同門犧牲,沈初霽秉性與如今完全不同。
他喜歡聞花香,喜歡著鮮衣;喜歡好看又好吃的食物,亦喜歡聽曲賞舞。
沈初霽就是一個俗人,生氣就不理人,開心就哄上一哄;在乎年紀,在乎外貌,有時也會尋找好看的珠寶,將它們鑲在腰帶上。
他怕麻煩,怕疼。
他覺得女子戴耳鐺好看,自己也扎了耳洞,為此被父親好一陣苛責。
他和樓西北一樣,從不受規則束縛。
曾是撫雲頂少主時,他從不穿弟子服,從不按從規矩辦事,父親常說是他帶壞了同門師兄弟。
所以撫雲頂弟子大多乖張恣意。
可是後來沈初霽變了。
他變了,是希望世人不要變。
他喜愛世間萬般顏色。
秦少寧怔怔看著他,忽然想在夢蝶回憶中,他看到的曾經的沈初霽。
那般鮮活,那般耀眼。
就像一抹鮮艷的顏色,只看過一眼就教人此生難忘。
倘若世間生靈在這場浩劫中消亡,那麼僥倖活下來的修士還能構成任何一抹顏色嗎?
那樣無趣的世界,留得住沈初霽嗎?
或者說,那樣無趣的世界,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嗎?
樓西北買來一把鑲著赤色寶石的匕首,與一對紅色耳鐺送到沈初霽手裡。
「沈道長,好看嗎?」樓西北笑吟吟瞧著他。
玄色是一種內斂的顏色。
沉默黑色中染著赤色,像黑過頭的天兒,泛起紅了。
樓西北肩上纏著赤色魚骨鞭,腰間繞著一圈叮噹作響的銀鈴,掛著一隻桃色香囊。
世間萬般顏色各有各有的美麗。
倘若世間只剩一種顏色,該是多麼寡淡無趣。
沈初霽接過他奉上的禮物,笑容和煦地同他說著什麼。
看著他們往前走,秦少寧的腳步卻頓在原地。
樓西北不清楚沈初霽為自己安排的結局,可以肆無忌憚地走在他身邊,那麼自己呢?
他明明知道啊。
來到寧安縣眾人心情輕鬆了不少。
或許機會難得,沈初霽並沒有立刻前往神殿收回最後一道陣法。
當日他們住進一間客棧,錦兒和阿絮等人本想邀沈初霽一同遊逛寧安,然而等他們找過去時,沈初霽已經不知所蹤。
他們把客棧找了個遍,都沒看到沈初霽身影,擔心他遭遇什麼不測。
梁淺看三個小崽子急得滿頭大汗,笑道:「樓西北在嗎?」
錦兒搖頭:「沒看見啊。」
梁淺瞭然點頭:「不用擔心,師兄大抵和樓少俠在一起罷。」
「這狗賊!又把大師兄拐跑了!」
與此同時,寧安縣最好的一間成衣鋪中。
沈初霽尋了件尺寸與自己相符的綠白綢衣,讓樓西北在外面等候,自己去隔間換下,將雲金道袍放進收納匣,戴上樓西北新送的耳鐺。
樓西北百無聊賴靠在門外,見他推開房門走出來,眼睛像被釘在他身上似的,他大步走到沈初霽面前,忍不住用手撥了下耳鐺,讚嘆道:「你穿這身真好看。」
「和我想像中一樣好看。」
樓西北打量他一眼,瞧見他腰間的朱雀玉佩和骨笛,不悅道:「我送你的匕首為何不系上?」
沈初霽道:「沒位置了。」
「那就把這玩意兒取下來。」樓西北拽了下骨笛。
「不行。」沈初霽拍開他的手。
「想起來了,故人所贈?你那位舊情人罷?」
沈初霽笑了笑,沒說是亦沒說不說。
樓西北神情不滿,突然將他推進隔間,沒來得及關門就欺身而上。
他像條狗似的,一邊啃咬沈初霽唇瓣,一邊用爪子揉他的耳垂,似乎十分滿意他戴上自己贈送的耳鐺。
即使這對耳鐺十分廉價。
「好了!」沈初霽抵開他的胸膛,「陪我去逛逛。」
樓西北不滿,偏要撬開他的唇齒再索取一番,待自己滿足之後才放開他。
意外的是,沈初霽竟然沒惱。
離開成衣鋪後,兩人並肩走在街上,淹沒在來往人群中,數不清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卻無人敢上前打擾。
「你把我拐出來就是想逛街?」樓西北挑眉問道。
「不願意?」沈初霽斜他一眼,「那你回去罷。」
樓西北失笑,撞了下他的肩膀:「我又沒說不願意,問也不讓問啊?」
「不讓。」
「行罷。」樓西北攬住他的肩膀,「那小人就捨命陪君子。」
沈初霽說逛街當真就只是逛街,但凡遇到感興趣的東西他就全部買下來,半天時間下來不知買了多少東西。
快到申時,他提議去看日落。
樓西北沒什麼意見,陪他買了些零嘴去附近一座山上。
來到山頂,看著太陽西斜方向,他們尋了空地坐下。